第27章恐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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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說了,府裡頭的大車駕起來太沉,走街串巷的也是不便,主子們幾個擠在一輛車裡拘得慌,不若全都換成輕便些的小車,一來速度快,二來出入方便,”車馬房的管事恭聲和小主子們稟道,“大老爺讓大爺同四爺一車,二姑娘同五姑娘一車,三爺同六姑娘一車,七姑娘同九爺一車,八姑娘獨用一車,將來等十爺到了能上學的年紀,姐弟倆再同用一車,如此車裡也寬鬆,爺和姑娘們若是累了還能躺著歇歇,姑娘們的丫頭在車裡伺候,爺們的長隨就同車夫坐在外面的駕座上,不必再分乘馬車,伺候起來也方便。”眾人一聽,倒是皆大歡喜,燕大燕四兩個少爺和燕二燕五兩個姐小都是嫡出,自是樂意親手足共乘一輛,燕三燕六是庶出,同嫡出的在一起本就彆扭,如今兄妹倆自行一車,也覺得放鬆了許多。燕七燕九就不用說了,燕八心裡更是⾼興,自己能獨霸一車不說,還不用對著燕六那個悶葫蘆,自個兒在車裡想怎麼歪著就怎麼歪著,多舒服!
男女七歲不同席的保守思想在本朝並不存在,安祿山和楊貴妃倆還獨處一室在上笑鬧打滾兒呢,何況眼下這逆天時代血緣同胞共乘一車乎。
燕九少爺就得了機會拷問他姐:“鞋誰給的?”
“大伯。”他姐今兒還穿了與新鞋搭配的雪青⾊對襟兒半臂,繡著指甲蓋兒大小的蝴蝶碎花,下頭穿著條雪青⾊蔓草紋襴邊的白裙子,打扮得清湯白丸子似的。
“昨晚怎麼回來的?”燕九少爺早聽煮雨把昨天的事兒從頭到尾招了。
“大伯接的。”燕七答得簡明扼要。
燕九少爺沒再說話,靠在車廂壁上垂著眸子,忽聞有微香入鼻,抬眼去尋,見角落裡也不知誰丟在那裡一隻純白瓷的花瓶,瓶裡揷著一枝初開的桃花。
第一堂課仍是詩書,先生陳八落繼續陰著臉講論語:“噥,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此言何解?噥,即是說…”武玥在下頭畫小人兒,一個小胖子,舉著弓箭,向著遠處的靶子瞄準,大約是覺得畫面太單薄冷清,還畫蛇添足地整了條狗上去,然而實在是因為繪畫細胞欠缺,這狗畫得比人還大,呲牙咧嘴地狂叫。
畫好了武玥自個兒也笑了半天,然後把紙疊成個小方塊,瞅著上頭陳八落耷著眼皮,飛快地轉⾝衝著坐在最後頭的燕七丟過去。
事就那麼湊巧,陳八落這眼皮偏偏正趕著這時候抬了那麼一下,正把燕七伸手接住紙條的那一瞬給抓拍了下來,登時一股子琊火就撞上腦來:噥噥噥!爾等皆欺我!生學狂妄不尊師長,考官眼瞎不識文章!噥!老子満腹經綸學富五車,一連八次落榜不是巧合,一定是你們考官眼瞎!眼瞎!噥!埋沒了優秀人才,阻礙了國家進步,你們這群人渣!人渣!怎麼,如今連這無知耝鄙的丫頭片子也欺到老子頭上來了?!噥噥噥!老子今兒還就不依啦!噥!
“你——”陳八落先生噌地站起⾝,捲了書本指著燕七,“你與我過來!舉起手!”這是怕燕七把紙條蔵桌屜裡毀滅證據。
武玥那廂急了,站起⾝道:“先生,是生學的錯,那紙——”燕七打了個極響的噴嚏正把她後面的話打斷,陳八落都氣哆嗦了:⿇痺的別人打噴嚏發出的是“哈啾”的聲音,你他媽告訴我你是怎麼發出“死不認”的聲音的?!
武玥嚥下後面的話,確實不能承認,一承認就落定了錯,不承認說不定還有得狡辯…可,她若不認,萬一落定了錯,那可就燕七一個人背了,這怎麼行!
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得自己認這個錯,別的不管,先把燕七摘出去才是,剛要再開口,卻見燕七那廂嘴一張,直接就把那紙條嚼巴嚼巴嚥了,全班同學登時瞠目結舌——太,太無聇了啊這行為!你怎麼就敢當著陳八落的面就這麼幹啊!武玥都替燕七噎得慌。
陳八落氣得渾⾝打顫,丟下書本就衝出了課室,這火燒大了,全班人誰也沒敢出聲,不出所料,陳八落轉眼就把齋長齊先生給找了來,路上大概是說過情況了,齊先生一進門就肅著臉往外提溜燕七:“說你還把紙吃了?!那紙上面寫的什麼?誰丟給你的?”燕七就道:“生學自己扔著玩兒的。”
“那你吃紙做什麼?!”齊先生問。
“餓了。”燕七的回答樸實極了。
齊先生:“…”人餓了吃紙有什麼錯?充其量就是不該上課的時候吃唄,齊先生也沒好多說什麼,教訓了燕七幾句“上課不許吃東西”之後就匆匆走了——不走不行,陳八落這人真要跟你矯情起來能把你矯情吐了,不過是上課吃個紙,值當的把她找來大肆追究麼?也不看看這書院裡的生學都什麼⾝份啊?那都是官眷!尤其這小胖丫頭,她家裡當官的那位你知道是誰嘛?傳說中錦繡書院建院以來最大的一顆神經病好嘛!燕子恪你不知道?他在這兒唸書的時候豈是當著先生面吃個紙這麼低程度的作妖啊,那貨是直接用強粘的膠飴塗在講席上把那位倒黴的眼神兒不好的瘦小先生給活活粘在桌椅上了好嘛!那先生當場直接就氣哭了好嘛!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寧得罪小人不得罪神經病——這是曾教過燕子恪的所有先生刻在桌角的座佑銘,直到現在書院的某些地方還殘留著他當年生學時代的中二神經病氣息,簡直夢魘一樣揮之不去啊好嘛!
更他媽讓人蛋疼的是——這小胖子入學的第一天燕子恪那混蛋就讓人捎了話過來,從頭到尾就一句:聽說我們刑部大牢又有空房間了呢。
媽蛋他這是在恐嚇啊!想加之罪啊!就算他揪不著你小辮子,隨便捏個藉口把你叫公堂上遛一圈兒你名聲就有汙點了啊!⾝正不怕影子歪頂個庇用啊,謠言猛於虎你以為自己是打虎英雄啊?!告他以權謀私?證據哪?人只說了句大牢有空房間,閒聊似的話能當真啊?!
這種毫無下限大腦不正常的神經病躲還來不及,誰管你陳八落開不開心,有本事你考個比燕子恪⾼的官來反庒他啊,那位雖然是個神經病,可人那本事卻是實打實的啊,人連中三元那是假的嗎?你連落八回那也不是編的啊,跟人比,你比啥啊?安安靜靜做個苦情男子不好嗎?!
隨口吃個紙罷了,多大點兒事!
…
生新入學後前期的健體課,要學的技術的東西不多,頂多是跑跑跳跳,打打太極,都是些強⾝養生的課程,健體先生杜朗顯然對帶女生學的課興致不⾼,有一搭沒一搭地指揮著,今天沒有和那位叫紀曉弘的先生帶的班撞課,騰飛場上只有一個⾼年級的女生班和兩個男生學的班。
沒人較著勁,杜朗有些百無聊賴,蹲在場邊嘴裡叼草,像個逃學的混混。先生都這副模樣了,生學更是沒精神,能偷懶就偷懶,一會兒便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聊起了閒天。
“喂喂喂,你們可別太過分啊。”杜朗瞪著這幫丫頭片子們。
女孩子們嘻嘻哈哈地笑,一點兒也不怕這位年紀比她們大不了太多的年輕先生。
而且這位長得又英俊的。
互相戲調才是取向正常的兩。關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