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黑亮柔順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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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卻有點回光返照。人還真不少,三五紮堆,語笑喧呼,的。剛跟幾個人打完招呼,我就被陳瑤一把拽走,接著,在眾目睽睽下,她往我的衛衣兜裡掬了兩大捧瓜子。這著實令人尷尬。於是我說:“你手太小。”她說:“手大有庇用,沒了。”我不相信地在兩個桌鬥裡都摸了摸,果然沒剩幾顆。真是人肺腑啊,我的豺狼老鄉們,事實證明負責人還是很有一套的,他人模狗樣地講完話,才又變戲法似地拎出來兩個包裝袋。目測有一袋是水果。
“也別吃太多,這玩意兒上火啊。”他用平海話說。就這當口,打東場方向過來幾個人,就站在道甬上,也沒走近。
但負責人立馬了上去。一番拉扯後,來人才暴露在慘白的路燈下。三男兩女,其中竟有李闕如。一如既往,他那頭鮮豔的雞巴⽑風飛舞,甚是扎眼。這貨眼倒尖,很快就發現了我,並腦癱似地揮揮手,說:“靠。”果然腦癱,打死我也不信他是平海人。另外倆男的叫不出名,就那矮個有點印象,貌似還是⾼中同學。至少在中一老校區時。
他總在場上踢球,和一幫三線廠弟子玩得好。能記得此人倒不是他球技多⾼超,而是他那佝背大喉結…戴上眼鏡時還真有點像馮小剛。
再者,據說他爹在平海市安公局,不是正手就是副手。沒有辦法,中一有太多的官宦弟子…不可避免地,他們都會成為我的同學,不過馮小剛人還不錯,偶爾在在校園裡相遇。
他也會微笑著打個招呼,正如此刻,他衝我點了點頭,而我的平海老鄉們已有人上前和他套起了近乎。
沒有辦法,三男兩女給我們的老鄉會平添了幾分招聘會的氣息。這鼓舞人心的場面連我都噤不住要摩拳擦掌,然而,等看到馮小剛⾝旁的女人時,某種難以名狀的氣流便從我體內迅速升起。
一時間,連湖面的粼粼水光都有些刺目,直到陳瑤一肘子過來,我才如夢方醒。
“張開張開。”她捧了四五個橘子就往我兜裡塞。我一面撐開衣袋,一面又抬頭瞥了過去。女人⾼挑豐満,大概三四十歲,一⾝灰白⾊的西裝套裙恰如其分地裹出圓潤的曲線。
齊肩捲髮下的那張臉有種說不出的悉,白皙豐腴,泛著絲豔麗的光澤。有點像張也,她提著手袋,四下張望一通後,忽然對上了我的目光。說不好為什麼,我立馬垂下了眼。
“走啦走啦。”陳瑤挽上我胳膊,又遞過來一個橘子。我倆在會場瞎晃一通,挨個道別後,就上了湖心小橋。走了幾步,神使鬼差地,我又扭頭掃了一眼。站在洋槐彩燈下的張也也正好望過來。片刻後。
在豐舒展開的同時,她向我招了招手。張也的鞋跟有點⾼,噔噔噔的,她站到橋上時,我真擔心木質橋面會被戳個窟窿。
“你是林林吧?”她攏了攏捲髮,甩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我瞥了陳瑤一眼,中卻一陣⿇庠。
“嘖嘖,不認識啦?我是你老姨啊!”這下變成了平海土話。彷彿一束天光直刺而來,我心裡登時明鏡般鋥亮。
首先浮現在我腦海裡的是那個臉盆般大碩的庇股,其次就是某個曾經教過我們地理的瘦猴…初三時有次教委來聽課,他就坐在我旁邊,雖然也沒多說啥。
但我知道這個細聲細語的男人就是我若干表到三萬裡外的老姨夫之一,當然,還有“文化局的秀琴老姨”
…
這幾年老聽嘮叨,⺟親跑劇團可全靠她了。
“要沒這麼個頂事的親戚”營業許可證都辦不下來,但這個秀琴老姨變化實在太大,我簡直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岔子。
“老姨啊。”我笑了笑,卻只能吐出這三個字來。
“女朋友嗎?真漂亮嘿,姑娘。”老姨去拉陳瑤的手,又斜我一眼“眼光不錯嘛林林。”一向伶牙俐齒的陳瑤突然害羞起來,她向後縮著⾝子,死命瞟著我說:“老姨好。”
“你好。嘖嘖,俊俏又乖巧,真行啊林林。”牛秀琴拍拍我的肩膀,扇來一股濃郁的香風“還真是親戚,在這兒都能碰著。光聽說你在x大,心說來看看呢,這就碰著了。”晚風如約而起,湖面上盪開夜的波紋。我反覆捏著兜裡的橘子,不時掃一眼灰濛濛的月亮。牛秀琴卻沒完沒了,說她到平陽來辦什麼什麼事,又問我功課忙不忙,機手號是啥。
直到洋槐下有人喊了聲牛姨,她才又拉住陳瑤的手說:“一同事的小孩,還有點事兒,你們玩,老姨就先走了啊。”於是我們就目送秀琴老姨優雅地穿過人群,回到了洋槐的彩燈下,她那個真是細了很多。我昅昅鼻子,掰開了一個橘子。很快,三男兩女步入夜⾊,消失不見。
臨走李闕如還衝我揮了揮手。這夥人⾼低不一、參差不齊,中間的⾼個得有一米八多。理所當然,陳瑤一路笑到了湖對岸。我把她抱起,作勢往水裡丟時。
她才連連求饒。再次回到地面上,我女朋友満臉通紅地拽拽衣裳,說:“你家親戚還真多。”***姥爺精神矍鑠,有點鶴髮童顏的意思。
他老人家以前就虛胖,全靠大骨架襯著,這幾年倒真瘦了下來,在這5月上午陽光明媚的農家小院裡,他聲似洪鐘、健步如飛,一度搞得我目瞪口呆。迫不及待地展示了他養的那些花花草草後,姥爺拽上我的手:“走,看看咱種的菜。”
“行了行了,咋跟小孩似的。”⺟親皺皺眉,臉上浮起一抹牛般的亮⾊“林林,給姥爺帶了啥禮物,快拿出來唄。”禮物嘛,是個清華紫光mp3,256m,三百多塊錢。這是我絞盡腦汁後,陳瑤靈機一動的結果。
當時我倆跑遍了平陽市區大大小小的商場、超市、專賣店,一庇股坐到世紀廣場的臺階上,再也挪不動半步。ipod裡左小祖咒跑出來,扯著嗓子唱那首“苦鬼”於是陳瑤就搗來一肘子,讓我切歌。
她非常討厭no,說左小唱歌像便秘。另外她覺得這個“整天穿棉襖戴帽子佯裝成少數民族”的蘇北男人特別華而不實,時常警告我“要引以為戒”因為ipod是陳瑤的,所以我只好切歌,她卻歡呼一聲,望著廣場上熱情洋溢的勞動民人,說:“你姥爺不是唱戲的嗎?給他搞個mp3,再下點戲不就得了?”陳瑤真是聰明,於是挑好禮物後我請她吃了⿇辣燙。興⾼采烈間,我問她要不要跟我回去,她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說:“咋,不看看你爺爺?”她埋頭掇著粉絲,沒吭聲。待我結賬回來,陳瑤還沒吃完。我就說:“快點唄,完了回平海,我也好見識見識你爺爺的糖油煎餅。”她依舊沒吭聲,好半晌才満頭大汗地抬起頭來:“要你管。”興許辣椒擱的有點多,她兩眼都噙著淚。這讓我大吃一驚。
陳瑤卻毫不體諒,一把拽過揹包,奪門而出,她嘴都沒擦,之後就是國產電視劇裡的庸俗戲碼,我也懶得嘮叨。唯一的例外是,在廣場的巨型充氣拱門下,陳瑤掉過頭來,把mp3丟給了我。我問:“你去哪兒?”她頭也不回:“回家。”雖然稀裡糊塗,但陳瑤確實很生氣,後果也確實比較嚴重…我期待一週的生活就此見了鬼。晚上在網吧耗了幾個鐘頭,跟她聊qq也不理我。
網上評劇資源不多,我只好濫竽充數地塞了些京劇、豫劇進去。新鳳霞的“花為媒”倒是經典…老小我就在姥爺的劇團裡看過。
但限於空間和媒介,也只能作罷。待我煙熏火燎地回到宿舍,剛好趕上一場煙熏火燎的牌局,這一鬧騰就是大半夜。滾到上時隱隱聽到有人在唱國際歌。
等我豎起耳朵,卻又沒了音。二號醒來已近晌午。趁懶們還賴在上,我用那臺聯想老爺機上了會兒網。新聞裡說弗朗西斯要被易。
同五年前一樣,火箭的季後賽被同一個對手以同樣的比分終結。雖給侵案搞得焦頭爛額,科比依舊勇猛難擋,他老這也是破釜沉舟的架勢啊。
宿舍裡腳臭撲鼻,溫馨人,頗有點迪拜海灘上泳裝美女的慵懶氣息,但楊剛衝進來打破了它,他大叫:“不好了!”在幾聲不満的哼哼中,我問咋了,他奮興地說:“不好了!京北又發現了非典病例!咱們又得鬼門關走一遭了!”於是,剛剛還死豬一樣的眾立馬打上蹦了起來,就這當口,我跑衛生間給陳瑤打了個電話。可憐我腸子都要拉出來,人家就是不接。
到平海時將近四點。⺟親站在長途客運站外,遠遠就衝我招手,她上⾝穿了件對襟休閒襯衫,下⾝則是一條黑⻩相間的碎花長裙,腳踝上的平底鞋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而我一眼就發現她剪成了齊肩短髮,黑亮柔順如故,風撫過時卻像一隻黑鴿子張開了翅膀。頭頂大巨的鋼化玻璃把飄忽忽的藍天白雲納入腹中,又猝不及防地斜劈下一道黑影。說不好為什麼,我眼皮突然就跳了跳。⺟親接過包,先問我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