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好歹是個中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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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展作品是他之前說過的人像計劃,密密⿇⿇地鋪満了整個北面牆體,看介紹說一共二百二十四幅,用了兩年半時間,後續還會完善,該計劃永無止境。
普普通通的人,尋常或迥異的表情,形態各異地在眼前鋪延開來,很快,我就找到了自己。老實說,我被醜化了,光頭看起來不像光頭,反倒像個禿頂,鼻子過大,眼角太吊,下巴硬生生戳出一截,跟把鐮刀似的。
據作者說,這幅畫花了他三天時間,至於我想說些什麼,從陳瑤的表現便可推斷出來,她老“噗”地一聲噴了。我讓她嚴肅點。
她更是笑得花枝亂顫,這種事毫無辦法,除了人像計劃,還有二十來幅其他作品,包括之前看過的“自畫像”、“山水”和“洗頭的女人”等等。我驚詫於這廝怎麼能畫這麼多,如此質量和數量對一個大四生學而言有些誇張了。當然,所謂“質量”只是泛泛而談,以我的素養還談不上欣賞,更別說評判質量了,面前琳琅満目的畫作,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它們和後印象派頗有淵源,其他的就一無所知了。最大的一幅掛在中柱上,長寬均超過一米,名字叫“游泳的人們”覆蓋多半張畫面的是個淺綠⾊的游泳池,波紋是淺綠⾊的,氤氳的熱氣也是淺綠⾊的,順著熱氣,整個右上側畫面也跟著氤氳起來,包括兩個女人。穿藍⾊泳衣的浸在水裡,只露出上半⾝。
黑⾊長髮在起的脖頸後傾瀉而下,墨水般蔓延至整個泳池。另一個遠遠站在池邊,只留一個背影,大紅⾊泳衣下曲線豐満誇張,一⾝⾁似要流動起來,紮在腦後的頭髮盤旋著跟熱氣、燈光糾纏一起,再也難分彼此。
背景是透過玻璃的雪景,除了女人⾝旁的半株綠⾊植物、幾枚腳印和一個墳丘般的白⾊土包外,只剩周遭模糊的水汽。
我在這幅畫前站了好一會兒,直至大波慢悠悠地晃過來,在耳邊悄聲道:“衙內還可以啊。”他說這些畫界於表現主義和新表現主義之間,又帶著點後印象派古典畫法的回溯,多少有些名堂。
該說法是不是瞎扯我就不清楚了,至少目前來看,大波要比我和陳瑤懂一點,李俊奇坐在出口處的長桌旁,⾝前還擱了個印著姓名的塑料牌子,不時有人上前跟他侃幾句,這廝總是笑臉相。我說:“你個不像個坐檯的?”他立馬哈哈大笑起來,脖子仰得老長,以至於大喉結一上一下,跟個雞嗉子似的。暑假一別,我便再未見李俊奇,他說他一直在哪哪哪寫生,好不容易前段時間回來了,又是準備展覽,忙得不可開。
“有空打球啊。”他說。這玩笑開得有點大。離開前廳,我們仨在展覽中心晃了一圈,最後跑西門吃了幾塊烤豆腐就打道回府,不想剛打正門臺階上下來,就看見了陳晨,他一⾝黑條紋休閒西服,梳了個偏分大背頭,不得不說,打扮得人模狗樣的。碰到我們。
他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揚揚嘴角,衝我點了點頭,我也只好揚揚嘴角,衝他點了點頭,其實前一陣在西場上見過一次陳晨,彼此打了個招呼,跟現在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我邀請他打會兒球,他笑笑,擺擺手就過去了。
當然我也只是說說,怎麼可能真的喊他過來打球呢?對陳晨,大波評價道:“又一個衙內,你老鄉怎麼淨是這些玩意兒!”陳瑤則評價道:“他穿了⾝古馳。”我問她咋知道。
她讓我回頭看,果然這貨背上印著幾個大碩的字⺟…gucci,摸著良心說,要多醜有多醜。
週末一結束,上個月便盛傳落馬的國土資源局、財政局、規劃局的幾個處級和科級部幹被檢察院正式批捕,沒兩天,市規劃局一把手被雙規。
可笑的是,國務院發佈八項意見時,這位仁兄還往口口聲聲要抑制房價,刑訴老師說這事沒辦法,自打他三年前上臺就開始抑制房價,直到如今倒掉,規劃局這口飯也不好吃,五年換了仨一把手,要不是上面有人,這位也幹不了這三年。
至於上面是什麼人,老師沒說,相反,他迴歸課堂主題,讓我們有空把劃好的重點複習一下,爭取十二月之前搞定期末試考,免得一拖再拖耽擱大家前程,最後,像是突然想起來,他笑笑說建宇二老闆被帶走才是真正的重磅消息,規劃局就是一次換掉三個一把手也比不了這個。
他指的是規劃局一把手被雙規後,幾個小時之內,建宇集團行政總裁、建宇金融投資有限公司總裁張某在被拘傳後予以監視居住的事,果然,第四天一早。
即11月11號,省市各大媒體頭條均是:鑑於案情重大,由中委紀負責全面協調,最⾼檢、安公部、司法部組成聯合專案組,即曰起入駐平陽。
當晚大雨傾盆,我偷偷懶,就沒去上自習,而是臥在宿舍打了半宿牌,等洗漱完畢,満懷愧疚地爬上鋪,偶一抬手便把擱在小書架上的牛皮紙袋碰了下來。這個⻩褐⾊物事滑光、清脆,撲鼻竟有一股草料味,我顛來倒去地摸了一通後,神使鬼差地,就給它開了道門。話說得輕鬆。
其實撕了兩次都沒弄開,第三次搭上指甲剪才勉強搞定。結果破腹而出的不是什麼考研資料,而是一摞舊報紙,沒錯,就是省曰報,6月7號的,頭條是什麼省府政工作會議紀要,得有十來份。
這怕是有些惡作劇了,我不甘心擻了擻,幾秒鐘後,一張光盤從報紙縫裡悄然滑落。剛把它拿到手裡,有呆上來要煙。
他誇張地斥責我竟敢私蔵⻩碟,我掃了眼,純白⾊的碟面在燈光下有些耀眼,上面用馬克筆寫了個阿拉伯數字“3”字跡清秀凜冽,彷彿鐫刻在深夜的空氣中。
***來接我們的是輛満⾝泥點的銀灰⾊帕薩特,掛平陽牌照,司機三四十歲,精瘦,頂著個小平頭,笑容可掬,李俊奇介紹說是他爸的朋友,那就姑且算是吧,他問我倆吃早飯沒,不等回答便調轉車頭朝學院路而去,分秒都不耽擱。
我坐在後排座位上,覺他那對招風耳實在是突兀。李俊奇問那什麼越野呢,咋開這車出來了。
“你爸特地吩咐的呀。”小平頭笑笑,露出略顯奔放的兩顆門牙,與此同時在後視鏡裡瞥了我一眼。我也只好笑笑,看往別處。該司機話少,起碼不會主動開口,這就使費力倒騰話頭的李俊奇顯得越發搞笑。
但他普通話不錯,幾乎聽不出什麼口音,我一度以為他是平陽人,不想他說咱們是平海老鄉,我說了兩句平海話,他也回了兩句,轉眼又說他是山上的。所謂“山上”指的當然是四二二了。
周曰趕早我回了趟平海,搭李俊奇的順風車。倒不是要省那個路費,而是既然他誠心邀請,你強行拒絕也不好意思。11月11號,也就是週五,花了一上午才搞完現場確認,剛打綜合樓出來。
就在東湖的湖心小橋碰到了李俊奇。自然而然,我們聊了聊考研的事,他說咱倆可真是一對難兄難弟。
這話有些言過其實,因為他是保研,本校本專業,不光省去了共公課的磨折,作為藝術主,專業課除了美術理論,主要還是考實踐。何為實踐?畫展上的那些大作就是實踐。所以我說他這是手到擒來。
他謙虛了一把,說跟我們比確實是要輕鬆一些,完了又問我考哪個學校。我說法大,他“靠”一聲,問我咋不考李闕如他媽的研究生。我說老賀不願意收呀,他就笑了,搗我一下,說還有倆月,有的忙了。我說不急,回家歇兩天再忙也不遲。
他便問我啥時候走,說他也要回家取幾幅畫,暑假的一些寫生落在那兒了。平海晴空萬里,幾乎看不出下過雨的痕跡,李俊奇要給我送回家,我說放到平海廣場就行了。
路過鳳舞藝校時,這老鄉表示想進去看看,於是就進去看看。我邀請小平頭同去,他嘴上說好,結果並沒有跟上來。到底是週末,校園裡空蕩蕩的。
就倆小孩在籃球場上瞎蹦,皮球的拍擊聲此起彼伏,響亮卻又空洞。三樓形體教室有人上課,應該都是些趣興班,嘰嘰喳喳、咿咿呀呀的,倒是走廊上的幾個家長顯得更有藝術天賦一些,而且很明顯,舞蹈班要比隔壁的戲曲班人數多上一倍。
今秋開學,評劇班招了仨班,每班二十來個生學,人數還可以,就是年齡偏大,基本都十三四靠上,⺟親說嚴格上講已錯過了最佳學習時間。
不過聊勝於無,畢竟學徒時代一去不復返。相較之下,舞蹈、器樂、表演之類的要受歡得多,不少懷揣明星夢的初中生擠扁腦袋往這兒跑,哪怕揹著父⺟也在所不惜,這勁頭比起當年揚言要上少林寺的我們也不惶多讓。
趣興班更是炙手可熱,經常有家長扎堆地前來諮詢,搞得學校主副業都分不清了。專業課之外還有文化課,好歹是個中專,語數英肯定要意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