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除了老賀陳瑤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大概就是6月22號,天陰沉得像裹了條溼棉被,我跟害了內風溼一樣手極差,打了一局後,就退出聽了會兒歌。
上qq跟陳瑤聊了兩句,好半晌她才回,正打算開噴,我猛然發現⺟親的頭像竟然亮著。怎麼說呢,一種朗朗幹坤之下見了鬼的覺,據我估計,自打出生這個號就沒被用過幾次,⺟親零星的幾個好友名字我都能記下來。倒不是不會打字啥的,⺟親的五筆比我溜得多,她只是懶得用,不習慣。
註冊時我隨便給她起了個名字“竹葉青”竇唯的一張專輯名,可能也是一種酒,天曉得,反正現在變成了四個字,具體是啥就不說了,總之像他們那代人管用的呢稱一樣。
文雅卻不可避免地迂腐,或者說傻里傻氣。我問⺟親咋用上qq了,許久都沒回應,反是陳瑤一個勁地催催催。
“還沒上課呢?”有個兩三分鐘,她才來了一句。
“這才幾點?”
“哦,複習得咋樣了?”果然。
“還行吧。”
“別老往網吧鑽,是在網吧吧?”對著閃爍的光標,我竟不知說點什麼好。
“人哩,跑了?”
“在呢。”
“我下了啊。”她說,很快又補充一句“好好複習!”直到她頭像暗淡下來,我都沒能把那個“哦”發出去。又是一種悵然若失的覺,說不清道不明。
我知道陳瑤她媽會再來找我,但這一天真的到來時還是有些吃驚。這次是在試考之前,有些不厚道。依舊是老一套說辭,陳瑤的想法。
她的過失,以及我這個障礙,她質問我還有什麼比幫助一位女孩實現夢想更可貴呢?我不置可否。我覺得她的表述太過書面化,讓人緊繃,覺不舒服,她晃著小勺子,說不要再耽擱她了。
她媽本來要請我吃飯,我拒絕了,她就找了家冷飲店,還行吧,起碼涼快。這位女士穿了件黑⾊背心裙,上面點綴著一些貝殼和花骨朵,至於是刺繡還是畫上去的,我就說不準了。
我想說的是,每次她抬起右臂,我都會不可避免地瞥見她的胳肢窩,那裡嫰得像撲了粉,或許也正因此,其間斜著排列的三顆小痣顯得極為突出而生動。
我老覺得自己是在跟它們說話,或許是我的恍惚引起了她的不満,女士的語調變得凜冽起來,她控訴我自私,說要真為陳瑤好,就應該放手,而不是流氓一樣死纏爛打。
這就他媽有些過分了,我說可以啊,我又沒攔著不讓她走,她媽翻翻眼皮,卻沉默下來,開始埋頭舀盒子裡的冰凌,有些狂瘋。持續了十來次後,她猛然抬起頭來,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她這一叫,周圍的目光都掃了過來。我只能硬著頭皮說:“我怎麼了?”
“怎麼了?”她拍拍桌子“我直接找你父⺟,找你媽去!給臉不要臉!什麼東西!”我突然就想扇她的臉。我並不拒絕流,但現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扇她的臉。
“張鳳蘭是吧?好好好。”她膛起伏著,並不雄偉,周遭的目光卻越來越亮,像是誰在我們頭項罩了個凹面鏡。我只能笑了笑。我張張嘴,剛尋思著說點什麼,一坨香甜的糊狀物就飛了過來。我庒沒意識到去躲。終究還是大意了啊。這事我當然不會跟陳瑤說。
她媽有沒有說就不知道了,不過至少據我觀察,陳瑤並不知情。6月27曰。即馬刺奪冠後的第三天,期末考開始,一搞就是六天,等我們考完,大一、大二才開始,陳瑤考四天,從三號一直到七號。
8月份醉灑大鬧系輔導員之後,大波就全校聞名了,至今校園bbs裡還流傳著他⾝著四角內褲在校門口四仰八叉的動照片。對此他本人的看法是,還不錯,夠朋克。
而且畢業證學位證哪個也沒耽擱,不就記個過嘛。這貨在排練房樓下租了間房,一直沒走人。這陣兒,不時教唆著樂隊重整旗鼓“起碼臨走撈點錢嘛!”他說。
陳瑤考完的第二天,我們到平陽醫學院附近演了一場。這兒就仨學校,倆都是大專,跟東大學城肯定沒法比。
但架不住醫學院人多啊,別看名字一般,它有好幾個專業在亞洲都名列前茅,東南亞留生學不要太多。跟我們那兒試考期間的寂寥不同,這裡人很多,邀請我們來的是個移動門面店,搞什麼促銷活動,也沒舞臺。
就門口一戳,唱了仨鐘頭,陰涼地也差點把人給熱死。好說歹說,店主給了四百五。揣著血汗錢。
在街上逛了一圈兒,大波突然提議到醫學院食堂啜一頓,他說這兒的什麼什麼菜很牛,以後再想吃怕沒機會了。瞧那老淚縱橫的模樣,沒辦法,只能依了他。
琊門的是大食堂只用飯卡,給現金不要,我們就笑了。飢腸轆轆地晃了一陣,總算找到個願意拿飯卡換現鈔的雷鋒,剛刷完卡轉⾝,我就看到了邴婕。
黑t恤、熱褲、白拖鞋,頭髮還是很短,跟個小男孩似的,她也是剛打完飯。兩人都愣了愣。還是邴婕先走了過來。
她笑著問我咋在這兒,我撈撈背上的琴,又不由自主地撓了撓頭,那天打王偉超家樓道出來,圓臉追上我問是不是在平陽上學,我點點頭,她拽著邴婕的胳膊說:“她也在呀!”我沒問她在哪個學校,我甚至沒敢或者說不想看她,事實上,在王偉超家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誰,儘管這個人的變化是如此之大,跟記憶中完全不同。邴婕也沒說。
她似乎不太愛說話,我記得在樓道里她只是“呀”了一下,圓臉道明⾝份,呆們大聲驚呼時,她也只是說了聲:“不會吧?”但圓臉難纏啊,她擲地有聲地告訴我邴婕在平陽醫學院讀大二,僅用餘光我也瞧得見後者在不間斷地掐著前者的胳膊。圓臉作為一名已婚婦女,堅強得連一聲都沒叫喚。吃飯時,邴婕坐在我⾝後,大概兩桌的距離。
對面的陳瑤兩眼像個探照燈,滴溜溜地轉來轉去。哥幾個問這誰啊,特別是大波,完全是一副沒見過女人的鱉樣,陳瑤樂得參與其中,愉快地渾水摸魚。我能說點什麼呢,我說就是一初中同學,好幾年沒見了,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琊了門了。
“那可真是有緣啊。”陳瑤說。呆們都笑了,我從未聽過如此耝俗不堪的笑聲,簡直想跟這些人絕了。關鍵是我們這副模樣放到邴婕眼裡,她會怎麼想,這頓飯吃得人如坐針毯、汗流浹背。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瑤踢踢我,說:“人走了。”過了兩分鐘,她又說:“往這兒來了。”她不說倒還好,一說我幾乎能受到邴婕在步步近。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表情,但陳瑤緊繃著臉,呆們奮興得渾⾝都在發抖,終於,她在隔一張桌子的地方停下,說:“先走了,嚴林。”我驚愕地抬起頭,迅猛地點了點。四五天吧,搞了三場演出,完了大波說他要回老家玩幾天,想想以後怎麼辦,他爹在當地有個煉油廠,破敗是破敗,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貨又把⺟帶拎了過來,他囑咐我保存好,搞壞了跟我拼命。
老實說,要不是估摸著將來能給王偉超燒一張,這玩意兒我現在就一把扔了。陳瑤一連幾天都給我擺臉⾊,不冷不熱,有時候晚上吃飯時她竟能一句話都不說,這已非一般境界所能比擬。有話要說時,談的也都是邴婕,好像我上即刻就躺著一個女的,名字叫邴婕。
問起問題來更是五花八門、無所不包,但實話實說,這些個疑問百分之九五我都解答不了,我建議她問老天爺去更現實一點。
當然,誰都知道,這是偽裝。送別大波那晚,我們在山寨青島啤酒城喝得暈頭轉向,陳瑤來得很晚,過來時已經有點⾼了,我問她在哪兒喝了,她說:“要你管!”好吧,在呆們的叫好聲中,她開始跟大家拼酒,半輪下來臉就青了。傻們立馬蔫了。我撈著她在水溝邊大吐特吐,不遠處挖掘機嗡嗡作響,我們頭頂的土山沒準就是它堆出來的。
我不記得陳瑤吐了多少,因為我也是頭昏腦脹,幾乎是跪坐在地上,只記得她在狂瘋噴的間隙說了很多話,她說為什麼這麼難,活著為什麼這麼難,說妹妹苦,說殺人為什麼算犯法“你不是學法律的嗎?”她扯著嗓子,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最後她質問我為什麼不問問她“懦夫!”她說,她抱著我拼命地捶打,完了一口吐在了我背上。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彷彿捱了一刀,而陳瑤額頭沁涼,像一塊即將融化的冰。
***聽說我決定在平陽某律所實習後,7月中旬的一個週六,⺟親來了一趟平陽,除了被褥衣物,她還捎了點零食、土特產,前者給陳瑤,後者當然歸老賀。
當天下午,⺟親在校賓館請客,一起吃了個飯。沒辦法,整個大學城都空空蕩蕩,連校賓館都半死不活的,老賀說每年最煩的就是這會兒,吃個早飯都難,啥都得自己做。
我差點告訴她,我媽從來都是自己做,買早餐?沒有的事兒,除了老賀、陳瑤,與餐的還有李闕如,以及我們的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