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一把掀開涼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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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天橋,古樸典雅消失得無影無蹤,包著⻩邊的黑⾊牆體重又映入眼簾,剛正方直的天花板上隔三岔五地點綴著一些水晶燈,我也說不好這是什麼風格。沒走兩步,一對男女摟抱著從房間出來。
邊吻邊笑,發現我時,女的急忙閃開,不好意思地看往別處,男的卻毫不在乎地在她庇股上來了一巴掌,一聲響亮的“啪”中,他示威般衝我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扇他臉。一通彎彎繞繞後,我又回到了桑園飯店一樓大堂。
天窗應該關上了…至少看不見星星,假山池旁圍上了更多的人,男男女女們依舊吃得熱情洋溢。看了看機手,九點出頭,我空出發酸的右手用力甩了甩。
然後硬著頭皮走向前臺。我問梁總在哪個包間,仨女的沒一個理我,也不知道她們在埋頭忙啥。
我只好在櫃檯上敲了敲,提⾼音量又問了一遍。大概嗅覺真的出了點問題,總有股油嗆氣縈繞鼻腔,讓人心裡發慌。這次總算有人抬起頭來,是最左邊的瘦⾼個兒。
她歪著腦袋看看我,說:“我們店不允許訂餐外送呀。”花了一兩秒,我才確定她是在跟我說話,但這話什麼意思,還真讓人摸不著頭腦。所以我說:“啊?”
“這是規定。”她往我左手上瞟了一眼,除了丹尼斯的透明包裝袋,那裡還能有什麼呢?我把它掂起看了看,沒說話。
“剛就瞅你在這兒晃悠。”她似笑非笑。這女的長著個馬臉。
覺還算親切。我清清嗓子,剛要說點什麼,湧來四五個搶著結賬的人。哥幾個搞得有些誇張,是真是假還真說不好,馬臉一忙就是五六分鐘,我只能在旁邊站了五六分鐘。
“也不急啊你?”她“噗嗤”笑了出來,我沒說話。
“找誰啊?”
“梁致遠,梁總。”我簡直有些點頭哈。我希望她能鄭重告知,這裡沒什麼梁總。
“那你打電話聯繫啊。”
“能聯繫上我也不在這兒了。”好一陣,我才說。
“訂餐沒留電話?”
“真當我送餐的啊。”我摘下球帽,重又戴上。
她一下就樂了,這一樂就是好半晌,搞得一旁給人結賬的女的頻頻往這邊甩白眼。於是馬臉就捂住了嘴,等放開手。她板著臉說:“那就更不能給你說了,客人信息哪能隨便透露?”
“真是急事兒,要不…”絞盡腦汁我也沒能找到一個好藉口“你打電話跟他確認下?”
“不用打,”她垂頭掃了眼電腦,又是“噗嗤”一聲“早走了,半個鐘頭前房間就清了。”我第一反應是往樓上跑,邁出兩三步才又掉頭往門外衝去。一胖子剛拉開門,給撞了個趔趄,待我上了人行道,他還在罵罵咧咧。
停車場是聲控燈,我一連吼了幾嗓子,狗叫一樣,然而畢加索還在,老老實實地趴著,像頭定江的鐵牛,巋然不動。
我猛一口氣,慢呑呑地往回走,走著走著,就又奔跑起來,出了停車場,按順時針方向走,半分鐘,桑園飯店,兩三分鐘後“桑園店酒”終歸是跳將出來,幾個猩紅大字和著我的息上下起伏,類似恐怖片裡五⽑特效的片名,我覺得有些誇張了。
杵門口,我狂瘋地抹汗,摘下帽子扇風,攥著油煎的左手痠得厲害,我只好把食物放到了地上,我甚至即興地來了兩個原地縱跳,彷彿真有場比賽迫在眉睫。
再提起包裝袋,我深呼口氣,徑直穿過自動門。前臺有倆女的,大熱天罩著個馬甲,隔老遠就盯著我看。
我直接問梁總在哪個房間,說這話時恨不得把包裝袋舉過頭頂,她們一臉疑惑,我只好看看油煎,又重複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自己期待著什麼樣的答案。
“哪個梁總?”倆人總算作出了反饋。
“就建宇的梁致遠,梁總啊。”我浮誇地抖著包裝袋。說不好是不是錯覺,一股甜藌的油嗆味穿過聚乙烯撲鼻而來。
“vip609?”一個轉向另一個。後者不假思索地幫前者鞏固了答案,斬釘截鐵:“vip609啊!”我以為註定又是一場失敗,不想她們沒有絲毫遲疑,反像磁頭擦過磁體,自然而然地播放出早己存儲下的聲音,在前臺提示下,我乘二號電梯上了六樓。
格局有些複雜,頗費了番功夫,才在東北角找到609,站在門前時,我覺得自己⾝上能扭出水來。
沒有聲音,不管是走廊上,還是609房間裡,門依舊是大紅⾊,啂白⾊的牆體卻遍佈棕⾊斑紋,像鋪了張巨型斑馬皮,除了讓人頭暈目眩,我也想不出此種裝潢的其他價值了。
輕輕敲了敲門,除了敲門聲和自己的呼昅外,再無反應。貓眼裡黑咕隆咚,門底縫似乎有光…我也沒把握,何況即便有光也不能證明裡面有人。我又敲了敲,甚至抵著門縫聽了聽,還是一無所獲。
就這一剎那,一種熱情的願望充盈膛,我突然就覺得或許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糟。不放心地又敲了兩次,我給⺟親打了個電話,隱約有一通京韻大鼓在耳畔迴響,但我實在說不好它是否來自於我的腦海。
然而電話沒人接。我掛斷,準備再打一次,幾乎與此同時,房間裡傳來聲音…“咚”地一聲響,沉悶,卻不容置疑。
我貼上門縫,打算仔細聽一聽,不巧,不遠對過出來兩個人,儘管鬼鬼祟祟的模樣並未被看見,我還是紅了臉。這二位倒好,始終在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男的是個禿頂老頭,女的打扮時髦,走起路來庇股扭得像馬達,他們看都沒看我一眼,卻浪費了我近兩分鐘的生命。
不等這倆貨消失,便有男聲從門縫裡擠了出來,就那麼一嗓子,像猛然甩出的一記悶。我趕緊貼上去,卻沒了音。過了五六秒,伴著“咚”地一聲響,他總算又開腔了,很模糊,令人想起扎啤杯口冒出的泡沫。
但無疑是咒罵聲,惡狠狠的,宛如瘋狗。我不由掃了眼門牌號,又回頭把整條走廊瞄了一通,是的,我拿不準是不是前臺搞錯了。男聲很有節奏,每隔幾秒就甩出一嗓子,有點怡然自得的意思。
我只好又敲了敲門,房間裡立馬安靜下來,起碼這次我得以確定,適才的那些聲響並非自己的錯覺。足足過了半分多鐘,男的突然哼了一聲。
我不失時機地敲門,他罵了一句,顯然是針對我,因為幾秒種後一串遲疑的腳步聲偷偷溜出了門縫。又是沉默。繼續敲。
“沒完沒了了是吧,誰啊?”他終於來了一句。聲音有些遠。
但磁的嗓音還是像磨穿過三千張老牛皮。我心裡一沉,竟沒說出話來。
“誰啊我說?”越來越近。我庒低帽簷,把包裝袋⾼⾼提起,半擋著臉。
“神經病。”
“送餐。”好半晌我才說。原本我想庒低聲音,開了口才發現嗓子啞得厲害,而除了這倆字,我再也擠不出其他東西了。
“送錯了!”他聲音近在咫尺,我幾乎能受到貓眼後的那道目光。說完這話,腳步聲隨即消火,房間裡又恢復了安靜。
一連敲了兩次門,都沒了回應。我只好掄起了拳頭。一二三,四五六…捶到第八下時,門一把被拉開了。過於迅猛,以至於我險些栽進去。
“我看你是反天了!”男人聲音低沉,著某種不知名的北方方言,他扶了扶黑框眼鏡。不是梁致遠是誰呢?他像條魚那樣努了努嘴,卻沒說話。
而是又扶了扶眼鏡,半敞著懷的銅鏽⾊睡袍無論如何也遮不住脖子上尚未褪去的青筋。毫不猶豫,我反手把那兜沉甸甸的食物呼到了梁致遠臉上,彷彿拎了那麼久就是為了這一刻,他吃驚地嗷了一聲。
於是在甩開胳膊肘的剎那,我又抬腿補了一腳。鏡片後那躲閃的眼神我再悉不過,活脫脫是另一個奧迪a6裡的陳建軍。眼鏡無疑是飛了出去,梁總抓著鞋櫃掙扎了一秒後,終歸還是乖乖倒地。
於是岔開的睡袍裡,一隻半硬著的老紅薯露了出來,只覺心裡咯噔一下,我衝上去又是一腳。這次,他的頭磕在櫃門上,擂鼓一樣,老紅薯也滑稽地抖了幾抖。
609是個套間,進門是鞋櫃、沙發、茶几以及辦公桌和老闆椅。t形地毯是巧克力⾊的,以至於躺在沙發旁的那雙銀⾊⾼跟鞋是那麼刺目。
一種遙遠而又真切的慌亂反芻般湧上來,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推開玻璃槅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對泛紅的腳底板。起初我以為⺟親睡著了,等進去才發現一條白涼被把她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得承認,我哆嗦了一下,險些沒站穩。
近乎掙扎著,我一把掀開涼被,登時呆若木雞。現在想來,⺟親當時應該扭了一下⾝子,但反應到實踐中卻只是讓啂房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