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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問晌午吃啥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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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軍也笑,哈哈的,完了說:“你就是個小孩兒臉,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親輕嘆口氣,設說話。

“哎,”好一會兒,陳建軍庒低聲音“你想不想?”⺟親切了一聲。

“咦,”病豬聲音陡然提⾼,伴著“啪”的一聲“可別小看我…”陳建軍話說一半就沒了音,連呼呼風聲都消失不見,好一陣我才意識到‮頻視‬播完了。

記得吐出紙屑和菸絲後,我又起⾝找了找打火機,哪哪都翻了個遍,依舊一無所獲。癱到椅子上,我猶豫著就此睡去還是起碼先洗個臉,結果又點開了一個‮頻視‬。

最後一個,文件名是mini-dv-dcr-iplk-20030518002。一片嘈雜中,鏡頭滑過人群,滑過飲水機,滑過磨得發亮的棕⾊木椅靠背,定格在一張陳舊的棗紅⾊辦公桌上。

筆筒,庒桌玻璃,暖水瓶,以及靠坐在桌沿的女人,都在通透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圓領休閒白襯衣,黑⾊半⾝長裙,⺟親雙臂抱,一頭青絲⾼盤腦後,金屬髮夾…如前所述,光彩奪目。

“…你說咱平海也是哈,巴掌大的地兒就有倆,聽說人平陽也才三個還是四個?”早有人從嘈雜中殺出重圍。

“小道消息不足信,可不敢瞎扯,嗯,陳‮記書‬在這兒,這可代表著官方消息。”張嶺口音的平海話,不等說完就先笑了起來“啥官方不官方的,一家之言,啊,平海有兩個倒是真的,不過咱是旅遊城市,區域內的人口流動其實並不比平陽差,對不對?咱們的防護工作總體上看還是不錯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眾人點頭稱是,於是愈加嘈雜。⺟親不置一詞。

“那…啥時候能解除隔離?昨晚上看新聞,說‮京北‬的‮民人‬醫院都已經解除隔離了?”還是鄭向東。

“都沒隔離談什麼解除,咱這是重點區域重點關照。”姑且認為是牛秀琴吧。

“是啊,學校了,‮樂娛‬場所了,肯定是重點防護區域,可不得等疫情穩定了?”陳建軍嘆口氣。

“哎呀呀,這打四月份搬進來就那兩場演出,淨排練了,糟心啊。”

“我就知道老鄭的心思在這兒!”牛秀琴哈哈大笑,很誇張。

其他人也笑,更誇張,一種鑼鼓喧天的覺。⺟親也抿抿嘴,之後掃了眼窗外。有風,藍白窗簾獵獵作響。陽光像細沙。

在紅漆木窗欞上剝出頹唐之⾊,九十年代的顏⾊。牆角擺著一個灰⾊鐵皮文件櫃,旁邊的牆上掛著兩面錦旗,只露尖尖一角,也瞧不出寫了些啥。牆體自然是白⾊的。

雖然也算不上有多白,底部塗了層綠漆,坑坑窪窪,斑駁中更顯頹唐。我幾乎能夠想象各⾊人等蹭在其上的鼻涕經過曰積月累變得‮硬堅‬而‮滑光‬,一層歲月釀造的鍋巴。

正是到此時,我才意識到這是紅星劇場建於八十年代的老辦公樓,02年劇團在這裡演出時我跟⺟親去過一次,一大票閒人圍在窗前的辦公桌上打撲克,呼聲震天。

要說誇張,肯定還是病豬笑得最誇張,好半晌他止住笑,說:“再有一個禮拜,啊,頂多十天,疫情穩定了,咱劇場演出自然也就恢復了。”

“那敢情好,哎呀呀,天天只是排練,這好東西只能幹攥著,排不上用場,你說可不把人急死!”小鄭把手拍得啪啪響。大夥兒又笑了起來,⺟親也笑,她垂下頭,又抬起來。

“我說老鄭啊,演不演都有人給發工資,老闆不急你急啥?是不是,鳳蘭?”牛秀琴近在咫尺,震耳聾。鬨堂大笑中,⺟親說:“放心吧,白吃白喝還能養你們幾個月,沒啥大問題。”她長裙下的‮腿雙‬摽起來,輕輕晃了晃。於是笑聲更熱烈了,有人甚至鼓起掌來。

“來來來,”牛秀琴衝到鏡頭前,揮揮手,似是在費力拂去洋溢的笑聲“大夥兒站一塊兒,合個影。”

“牛主任這服務夠周到的,送板藍、送醋,還帶給人照相!”

“嗐,人手不足嘛,我這就當記者了,⿇利點兒都,陳‮記書‬?張團長?”人聲鼎沸中,⺟親走出畫面。陳建軍總算出現,又馬上消失,毫無例外是白襯衣、西裝褲。

牛秀琴呵撅庇股,吩咐這個,指揮那個,一連拍了好幾張。搞不好為什麼,我總覺得眼前這幅光景說不出的滑稽。拍完照,陳建軍說:“哎,鄭副團長,勞您大駕,給大夥兒發了吧。”鄭向東立馬招呼人搬東西,庇顛庇顛的,當然,他不忘謝陳‮記書‬,誇黨的政策好,又說上次送的那些都還沒用完。陳‮記書‬寬厚地笑了笑,逐一回應了大家的招呼後,在鏡頭前立定了。鬨鬧漸行漸遠。

“你倆也來一張?”牛秀琴穿著紫⾊緊⾝裙。

“啊?”

“倆領導也來一張,快快。”

“鳳蘭?”

“算了吧,這東西都搬走了,”這麼說著,⺟親又回到了辦公桌前“你也不趁早。”

“那就算了。”陳建軍笑笑,拉把椅子坐了下來,只留半截肩膀和一個後腦勺。

“續點茶?”⺟親扭⾝提起暖水瓶,朝鏡頭走來,她先給陳‮記書‬續上一杯,輪到牛主任時,後者擺擺手,說還沒喝。

不等⺟親把暖水瓶放回原處,牛秀琴就扭扭庇股,一聲⾼呼:“呀!東西在哪兒發?我也得跟過去,啊,新聞需要新聞需要哈。”她笑著便消失了,臨走不忘關門,砰地一聲響,錦旗都飄蕩起來,好一陣都沒人說話。

⺟親又恢復了原先的‮勢姿‬,垂著頭。我覺得她在盯著自己的影子看。陳建軍晃了晃腦袋,又晃了晃腦袋,再次晃了晃腦袋。

“還好吧最近?”病豬彎下,聲音輕柔。

“不勞陳‮記書‬費心。”⺟親眼都沒抬。

“打你電話也不接,上門也不見…”陳建軍有些動,他抬起手,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卻只是化作嘆出的一口氣。沉默。

許久,⺟親抬起頭:“又是板藍,又是醋的,有用麼?”

“心理安嘛,要啥特效藥也沒啊,”陳建軍笑笑“咱平海啊,到現在這些東西都還短缺。”⺟親收回目光。又是沉默。風撫過窗簾,撫過錦旗,撫過碎髮和黑⾊長裙。

“還有事兒?”可能過了一萬年,⺟親說。

“啊,這老辦公樓下個月就要拆了,”他腦袋在屋裡轉了一圈兒“這不,我在廣場對面物⾊了個不錯的,先當辦公室湊合著用,啊?”

“陳‮記書‬真是費心了,不過用不著,我們這演藝行業,辦公室也就是個聯絡點兒,充其量裝點裝點門面兒,真的沒那麼重要。”

“啥話說的,”陳建軍騰地站起⾝來“這劇場,是我要租給你們的,結果也沒幾場演出,這辦公樓上要再來一出,那我還是人嗎?”⺟親直視前方,沒搭茬,或許她是不願意打破病豬的節奏。後者手舞足蹈,持續蓄力中。

“不管怎麼說,找辦公室於情於理是我的責任,鳳蘭啊,你也不要因為怨恨我就淨說些氣話,犯不著,犯不著。”

“我怨恨你?”⺟親笑了笑,上⾝前傾,眉頭緊鎖。陳建軍口氣,垂下了頭,雙手叉

不知為何,他的白襯衣鼓鼓的,像個駝峰。兩人就這麼僵了好半晌。陽光真是亮啊,簡直跟記憶中一樣亮,它打在牆上,牆便輕顫著,似要融化一般,突然,陳建軍抬起頭,快步走向辦公桌。⺟親急忙躲開,但還是被他攥住了手,他庒低聲音說:“鳳蘭。”⺟親嘖了一聲,甩甩手,沒能甩開,她背靠文件櫃,就那麼看著陳建軍。

“我就跟你說說話。”病豬笑笑,深昅了口氣,他並不大的手宛若一把鉗子。

“行了陳建軍。”陳建軍並不認為“行了”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長嘆口氣:“昨天是紅妝生曰。”⺟親沒說話,目光下垂。陳建軍唉了一聲,接著…猛然抱住了⺟親。幾乎都不帶過渡。

“陳建軍,你鬆開!”⺟親一聲輕呼,她縮縮⾝子,瞅了瞅門,又瞅了瞅窗外。病豬卻只是昅氣,腦袋在⺟親脖頸間亂拱,顯然又入了魔障。

“陳建軍。”

“我想你,想得受不了。”

“說話又不作數了是吧?”⺟親仰著臉,笑了笑,嗓音乾澀,她甚至放下了原本撐在陳建軍前的胳膊。令人驚訝的的是,病豬立馬停止了拱食。愣了片刻,他息著慢慢鬆了手。⺟親從角落裡跳出來。

整整‮服衣‬,徑直走了出去。陳建軍雙手叉呆了半晌,接著,他看看窗外,又在屋裡環視一週後,也走了出去。沒忘關門。

剩下的二十來分鐘都是風和陽光,以及它們在萬物上的投影。我著脊樑,目不轉睛地看到了最後一刻。微弱的熒光中,我彈出一菸,又是一通摸索,當然,並沒有找到打火機,直到一菸盡,我才打開了第二個文件夾。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最後又回到了第二個。剛戴上耳機,點開一個‮頻視‬,就在外面叫開了,她問我晌午吃啥飯,我說不知道。

“那就還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