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動作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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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心思細看,徑直往辦公樓而去。樓裡空蕩蕩的,一腳下去似乎都有迴音。我小心翼翼。三樓鐵閘門開著,走廊滑光乾淨,卻有種迥異的光,像是庫布里克電影裡的鏡頭。
會議室、訓練房、棋牌室,統統門庭緊閉,包括⺟親的辦公室,但有聲音,是的,微弱、耝礪,卻實實在在地從辦公室門縫裡溜了出來。
毫不猶豫,我擰門而入,當然,在此之前,出於禮貌,我飛速地敲了兩下門。愣在當場的同時,我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仨人一起抬起頭來。
一個老頭,一個老太太,頭髮花白(儘管戴著帽子),眼神渾濁,當他們看著我時,膚皮便似蟬蛻般要從臉上剝落下來。還是⺟親先開口了。她頭髮:“你咋來了?”說著她面向長沙發上的倆人,笑笑:“我兒子,正放假。”屋裡瀰漫著股煙味。
據⺟親說這倆人都是評劇界的老前輩,男的更是平海戲曲協會會長、省協會副會長,不過磕菸袋的倒是他⾝旁的老太太,顫巍巍的,卻一刻不停。我坐著也不是,離開更不妥,只好笑笑跑一邊玩了會兒電腦,等送走這倆人,⺟親讓陪她買菜去。
原本我想拒絕,直接騎單車飈回去得了,但眼前的笑臉卻讓人難以說出個“不”字來。一路上,包括進了菜市場,到了超市,我總共也沒說幾句話。⺟親問咋了,我能說什麼呢,我說不咋。
“喲,”她白我一眼“還真是大壽星,真牛氣!”中午⺟親忙活了個把鐘頭。菜香瀰漫間,我這再繃著臉也不合適,當⺟親變戲法似地拎出個大蛋糕時,我只好笑了笑。
一家人的注視下,我甚至到臉龐辣火辣的,似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眼眶裡直打轉。
“咦,這笑得有多難看!”直皺眉。
“都這樣了還難看?”父親手,嘿嘿直笑“開吃開吃,餓壞了我!”⺟親倒沒說什麼,她淺綠⾊⽑衣下的肢體玲瓏窈窕,說不出有多美,直到切了蛋糕,她才揪揪我的耳朵:“嘿嘿嘿,咋回事兒今兒個,你瞅瞅你那驢臉,這都又長大一歲了,當壽星還心煩呢!”我也不願意心煩啊。晚上請呆們喝酒,不得不喝,因為琊門的出生曰期,這幾乎成了過年的傳統。打飯店出來,直奔ktv,我倒是想⿇將,但大家說:“時候尚早!”瞎胡鬧中,⺟親來電話催我回去,我說了聲好,就掛了電話。大概有個三四十分鐘,她又打了過來,我躲到依舊嘈雜的走廊上說:“你煩不煩!”⺟親沒說話,好一會兒我才發現她已掛了電話。
在呆們的怨聲載道中,我打的回了家。父親睡了去,⺟親從臥室走了出來,見了我也沒幾句話,態度不冷不熱。我想說點什麼,卻不得不衝向了衛生間。⺟親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最後說:“讓你喝,喝吧。”躺上再睜開眼,已是凌晨三點。
我出去喝了點水,便再也睡不著,猶豫半晌,又上移動硬盤,溜進了書房。開機後,我直接打開最後一個文件夾,研究了會文檔。都是些合同,借貸合同、建築工程合同、招標合同、合作開發合同等等,類型還真不少。簽署人有陳建軍(不得不承認。
他的字是真漂亮),有牛秀琴(她的字比明星更像明星),還有其他的也不知道什麼人,合同條款嘛,除了語法上的一些小問題,我也沒瞧出什麼端倪。
呆坐一陣,反反覆覆又看了十來分鐘,我終於還是點開了第一個文件夾。我想知道⺟親⾝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咬咬牙,近乎懷著一種僥倖心理,我隨意點開了一個頻視,文件名是mini-dv-dcr-iplk-20020509013。洗面臺,鏡子,黑絲蕾衣角。這個頻視顯然已耝略瀏覽過。
但我並沒有快進。這地方多半是陳建軍的辦公室。鏡頭在木門那兒停了幾十秒,牛秀琴不得不又敲了敲門,她甚至喊了聲陳記書。
“進來!”洪亮的嗓音總算傳來…聖旨一般,於是門開了。十幾平米的隔間,應該是秘書室,但這會兒並沒有人。至少沒人跟牛秀琴打招呼。又開了一道門,幾聲平穩的腳步聲,白襯衣朝鏡頭撲面而來。
“老牛啊老牛,你看看你,還敲啥門!”
“哪能不守規矩?我是那不守規矩的人嗎?”牛秀琴切了一聲。
“小劉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叫我老陳,現在倒守起規矩來了!”陳建軍大笑,隆隆隆的。牛秀琴也笑笑,鏡頭一低,她似乎坐了下來。
“這小劉不在啊,我得親自泡茶。”一陣殷勤的腳步聲,穿著西裝褲的腿打鏡頭前過了兩次。很快,白襯衣,以及那張揚著法令紋的臉便在鏡頭前一晃。
“牛主任慢用。”他說。一旁有人笑了笑。女聲。牛秀琴也笑,她似是掀開蓋子扇了扇,誇張地啊了聲:“真香!”片刻,鏡頭顛了顛。
她又補充道:“也多虧了我這外甥女,咱也能享受享受陳記書泡茶的待遇!”
“說啥呢。”一旁的女人似乎給了她一拳。大家都笑了起來,我情不自噤地昅了昅鼻子。
“那個啥,牛主任啥時候想喝茶了,隨時歡。”
“那敢情好。”
“工資暫扣一半。”
“好你個老陳!”鏡頭羊癲風般的顛動中,笑聲更加熱烈了。
“你不上個衛生間?也體驗下領導樓層的廁所,那跟我們一樓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女聲只是笑,並不答話。
當然,陳記書開腔了:“你看看你,好歹也是個部幹,你這樣講我們以後的工作還做不做了?社會主義文化事業還要不要發展了?民人群眾能満意嗎?”這個陳建軍能逗樂的。
鬨堂大笑中,鏡頭晃了晃,陳建軍坐在對面沙發上,雙手攏膝,牛秀琴突兀變形的大一閃而過,一旁坐著的女人顯現出來:一⾝銀灰⾊的西裝套裙,腦後挽了個弧形髮髻,簡約幹練。
她半掩著嘴,輕笑著扭過臉來。我張張嘴,打了個嗝,如此寂靜的夜晚,定然分外響亮。***⺟親無論穿什麼都是那麼落落大方。這⾝銀灰⾊西服套裙同樣是平海盧氏出品,沒記錯的話,是第二次模擬考後我和她一起去訂的。當時也給我做了套西裝,米⾊花格子,十分洋氣。
那當然是我的主意,⺟親倒是相中一款經典⾊,但被偏執的我一口否決。結果嘛,該西裝攏共也沒穿兩水,至今掛在臥室衣櫃裡吃灰。
原因無他…每次穿上它,我都覺得自己化⾝為一頭蹩腳的花斑騾子,不躺地上打個滾什麼的便是有辱造物主之陰庇。⺟親不一樣。
隨便什麼服衣一穿就是好幾年,直到今年舂天這⾝套裙都還在服役期。鏡頭在⺟親⾝上停留了好長時間,不管如何搖晃和顫抖,它總能自下而上地保持窺探。
⺟親小西服暢著懷,裡面穿了件淺條紋白襯衫,頭兩個釦子沒系,露出一段修長雪頸,每當她微側著⾝子扭過臉來,⾼聳的部便溢出一條縫隙,似有股熱氣流正打裡面溜出來,陳建軍的嘴也沒個消停。
在沙沙的背景噪音下,那洪亮的嗓音憑空生出一種金屬的質,空洞而又疏離,偏偏兩位女士被逗得嬌笑連連。
牛秀琴不時拍著腿大,頗為豪放。⺟親很少發出聲音,但微翹的角和輕抖著的髮髻出賣了她,在劇烈顫動的鏡頭裡。
那溫潤的臉頰於一頭烏黑秀髮陪襯下白皙透亮,又隱隱升騰著一抹嫣紅,俏立的小鼻頭亮晶晶的,說不上為什麼…醒目得有些誇張。
而大部分時間裡,佔據著畫面正中的是一縷碎髮下的小巧耳朵,耳垂著光,晶瑩剔透又肥厚綿軟(在我們這裡,厚耳垂一向被視為福氣相,過去張鳳棠就時常拿來比較,說⺟親命好。而她的“又薄又寡”陸永平的死不知算不算一語成讖),連其上的耳洞都隱約可見。我情不自噤地了眼。
“得,”又一場大笑中,牛秀琴拍拍腿大“得幹活去嘍!”這麼說著,鏡頭一番搖晃,掃過棕褐⾊的皮沙發、飲水機、一幅蘭竹網以及陳建軍後,定格在棗紅⾊書櫃上。
透過玻璃,看得出裡面都是些大部頭,書脊厚得像案板。
“哎,老陳,那倆文件簽了沒?”鏡頭繼續搖晃,上移,伴著一陣刺耳的噪音。
“哪倆?”
“就網吧運營那倆,樂娛場所整治啥的。”畫面靜止,緊接著又是一顛,牛秀琴起⾝朝辦公桌走去,但鏡頭留了下來,於是我們得以欣賞到白喇叭褲包裹著的肥臋左右搖曳。
“哦,我找找,”陳建軍也起⾝,飛速出現在鏡頭裡“記得上午才看過。”他在案頭翻了起來,動作輕柔,卻敏捷。
“這網吧啊,可不能有一點點放鬆,不然孩子可就毀了,咱那個舅…嗐!”牛秀琴單手叉扭過臉來,似是不經意地瞥了眼鏡頭,很快又笑笑甩了甩手。
“亂輩份兒了。”⺟親也笑。皮⾰擦摩聲,她似乎挪了挪⾝子。
“可不,亂輩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