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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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爺子躺在那裡，臉上的氧氣罩已經撤了下去，安靜的彷彿已經歸去。

老太太走進門，看了他一會兒，隨手將病房的門關上。

走過去，在病邊上站了一會兒，視線漠然的看著他暇。

好半天，顧老爺子的眼皮動了動，彷彿覺到⾝邊的人是誰，動了動手指，用盡所有的力氣睜開眼，看著這個已經如他一樣蒼老的已經找不出當年樣子的老太太島。

他看著她，動了半天的嘴，才說:“坐。”

“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我來看看你。”老太太拉過椅子，緩緩坐在上邊，聲音亦是緩緩而慢慢的。

她不清楚顧佔中現在能睜開眼能開口說出話，算不算迴光返照，雖然態度依舊冷漠，但至少肯進病房見他最後一面。

有些事情雖然他們都不說，可是顧佔中心裡卻明白。

她明白這個女人對自己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愛也罷，恨也罷，終究，也是要走完了這一程了。

他看著她的臉，笑了笑，緩了好半天，才勉強的伸出手，想要拉一拉她的手，老太太沒有將手遞給他，只是淡看著他:“你想對我說什麼？時間已經不多了，說吧。”顧老爺子臉上期待的表情化為落寞，満是疲倦的臉上更也是満満的蒼白和即將油盡燈枯的跡象。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看著她，聲音很慢很慢，吐字越來越不清晰，但因為語速很慢，所以老太太還是能聽得清楚。

她閉上眼嘆了口氣:“已經看過了，顧佔中，我對你的這份怨恨，會隨著你的死去而慢慢消失，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在你死後繼續對你有怨念，我自己都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憐芳，當年…”顧老爺子不再看她，而是安靜的直視著頂上的天花板，聲音有些空洞，輕輕的說:“他在牢裡‮殺自‬時，留下了兩份遺書。”老太太本來平靜的表情頓時攙了些疑惑，看著他:“什麼兩份遺書？”

“一份遺書，是留給你的，那封你後來曾看見過的，只是簡單的遺言和對我的憎恨。”

“另一份…”顧老爺子閉著眼啞聲說:“本來在得知他‮殺自‬的消息時，我沒打算去看，只想叫人把他處理了，是埋了還是怎樣都行，我沒有時間去管他。”

“可是…牢裡看守的人託人告訴我，說他死前留了一包東西給我，我很好奇，才菗了時間去看一看。”

“我在那個包袱裡看見他在牢裡寫給你的一封一封寄不出去的信，還看見他腳上穿著的是你納的鞋子，你有本事託人將鞋子帶進去，他卻沒本事託人將信帶給你，這樣一個沒本事的男人，你卻為了他守了一輩子…”

“顧佔中，他的確沒有你有本事，可那又怎麼樣？至少他對得起自己的子和孩子，到少他對得起…”

“他誰都對不起。”顧老爺子沒有刻意去大聲打斷她的話，畢竟他現在想要大聲也大不起來，他只是平靜的說著，卻讓老太太的聲音嘎然而止。

“你到底想說什麼？”老太太彷彿想起當年顧佔中是燒了自己丈夫屍體時那眼中的腥紅，也想起那時候他遠遠的看著她，卻叫人將她攔住，沒有讓她靠近，更從此也不再見她的這一切。

顧老爺子緩緩閉上眼，像是很累很累。

見他不說話，老太太直接站起⾝，俯首來看他:“顧佔中？”顧老爺子的氣息微弱，卻顯然只是累了。

他的嘴又動了動，才勉強開口:“其實我不應該告訴你，至少你還會覺得這世上有一份美好曾經守護過你。如果連這份美好都是假的，你會很難過…”

“什麼是假的？”老太太越來越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你說清楚，睜開眼睛，看著我，說清楚，顧佔中！”見他不動，老太太直接伸手去拍他的臉，晃動他的⾝體:“你別把話說半截，到底什麼是假的？你說！”見老太太就這樣搖晃顧老爺子，門外的顧南希皺了皺眉，旁邊的季莘瑤看不下去要進去阻止，卻被顧南希攔住。

“南希！”

“爺爺剛剛說無論秦慕琰的外婆對他對什麼，都不許進去。”顧南希淡聲說:“先等一等，再等一等。”tangp>“還等什麼啊？老爺子⾝上連著那麼多儀器，被這樣搖晃…”

“莘瑤，這是老爺子自己的意願。”旁邊修黎回頭說了一句。

季莘瑤咬，皺起眉不再說話。

病房裡，老爺子的眼睛已經睜不開，卻是勉強用手輕輕纂住老太太的衣袖:“他當年在留給我的那份遺書上說…”

“在趙家向你們許家提親的時候，他就喜歡你，他派人監視你，也在小院子外監視我，他知道你和我的很多事情，趁著我那時候沒能帶你離開，便開始了他的計劃…”

“你和我在一起過，還有懷了⾝孕的消息，都是他散佈出去，然後，在你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正義凜然的站出來維護你，娶你，保護你…憐芳，我們的事情怎麼會被別人知道，你沒想過嗎？”老太太的眼神僵了僵，怔怔的看著他。

“我的確是毀了你，可他，也同時毀了我們三個人。”

“當我看見他的那份遺書上，寫得他在‮殺自‬前的得意，得意於我們從此都不會在一起，他即使是死，也會在地下看著我們互相憎恨和埋怨時，我恨不得鞭屍…只是燒了他，已經算是我的隱忍。”

“憐芳啊…是我們對不起你，你不要再恨了，好好過餘下來的曰子，開心一點，忘記這些不愉快的過去。”顧老爺子微微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裡帶著深深的留戀:“我比你們幸運，遇見了遠衡的⺟親，即使她去世的早，可她對我的理解和包容，讓我這一生除了你之外，都沒再有其他的遺憾。”

“我也該去找她了…”顧佔中的手，輕輕放開她的衣袖。

老太太愣愣的盯著他，盯了許久，才顫顫的伸手握住他的胳膊:“顧佔中…”

“顧佔中？”他⾝上還有溫度，卻閉著眼睛側著頭不再說話，一動不動的樣子讓她心涼，大聲叫她:“顧佔中！”然而，病房裡的機器上驟然響起的亙長的“滴”聲，讓老太太整個人直接癱坐在邊的椅子上。

“爺爺！”顧雨霏從休息間走出來，剛走過來便和眾人一同聽見了裡邊亙長的滴聲，頓時臉⾊煞白的推開眼前的秦慕琰跑了進去。

看著心監儀上顯示的橫線，病房外的顧南希緩緩閉上眼，季莘瑤哭的靠進他懷裡，所有人都瞬間的沉默無聲。

“爺爺！”顧雨霏衝到病邊，伸手去拉他的手，明明他的⾝上還有一些溫度，可卻怎麼一動不動，轉眼看著所有儀器上顯示著死亡跡象，只覺得周⾝冰冷。

有醫生聽見聲音走進來，看了一眼儀器，又走到邊檢查了一下，然後看著他們，沉默的搖了‮頭搖‬。

顧雨霏趴在邊終於還是哭出了眼淚，秦慕琰快步走進去扶起她:“雨霏，你別這樣，老爺子走的很安詳，你這樣他會心疼你，會擔心你。”顧雨霏驟然轉眼看向坐在邊的椅子上，卻是一聲不吭的老太太，秦慕琰怕顧雨霏因為老爺子的死而遷怒外婆惹來更多不必要的⿇煩，便直接強制的將她扶起來:“這裡有我們，你現在不能情緒太動，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聽見沒有？”顧雨霏只是哭著不說話，秦慕琰用力將她摟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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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的喪事，沒有留在y市辦，而是專門將顧老爺子的遺體送回了g市，將顧老爺子和他最愛的g市的青山綠水埋葬在一起。

秦慕琰始終陪在顧雨霏⾝邊，但‮國美‬那邊的電話越催越急，他卻不能分心，只專心陪著她，顧雨霏很平靜，可秦慕琰知道她的心裡是很難受的，怕她有什麼萬一和閃失，所以幾天來始終形影不離。

在顧老爺子的蔵禮的那一天，顧雨霏⾝穿一⾝黑衣，前彆著白⾊的小花，站在禮堂外邊，目光靜靜的看著遠方，秦慕琰陪在她⾝邊，她說:“秦慕琰，其實人這一生，沒有那麼多的大事，原來除了生死之外，都是小事，這句話是真的。兩個相愛的人能結婚，生子，然後一起慢慢的活到老，活到死，也是一種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