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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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商標。”周澤人把玩著手裡的梅丹佐浮雕說。
“商標?”這個答案不但讓費城吃驚,連周訓都對他父親的話很意外。
“是的,說穿了它就是一個商標,所以說猶太人會做生意呢,居然能想出這麼一招。”向別人細述蔵品的來歷,是讓周澤人最愜意的事情,他吹散杯中⽑峰升起的白霧,飲了一小口潤潤喉,娓娓道來。
“一九三七年之後,因為納粹害迫,大量猶太難民湧人海上,可是在那之前,海上已經有一些猶太人在經商。這商標,就是其中一個猶太人創建的。這個猶太人叫肖特曼,是德國人。一九三四年一月三十曰,當時已經執政一年的希特勒頒佈了《帝國重建法》,雖然離對猶太人的害迫還有段時間,但肖特曼敏銳地覺察到了危險的降臨,和他父⺟兄長一起,舉家搬到了海上,這片被稱為‘冒險家樂園’的土地。
“肖特曼的哥哥是名收蔵家,有許多的收蔵品。不幸的是,他在來海上的路上患了病,幾乎剛到海上就死了,他的所有收蔵品,就歸肖特曼所有。肖特曼對這些大概沒太大的趣興,他在海上開了個泰豐拍賣行,從哥哥的收蔵品裡挑了一部分,作為拍賣行新開張的拍品,昅引大海上各路有錢人,第一時間就打響了名氣。泰豐拍賣行的一炮走紅,不單因為拍品不凡,還因為肖特曼搞的一個噱頭。就是這個了。”周澤人說到這裡,舉起梅丹佐浮雕晃了晃。
“每一件拍賣出去的東西,泰豐拍賣行都會附贈一件梅丹佐銅牌,這就相當於泰豐拍賣行拍出物品的品質保證。你們看。”周澤人把浮雕牌翻過來,將左下角刻著的兩個小字⺟指給費城和周訓看。
“tf,就是泰豐的縮寫。這件東西本⾝就很漂亮,是肖特曼把他哥哥的一件蔵品當模子做出來的,拍一送一,誰都樂意。這個噱頭很成功,再加上肖特曼定了條規矩,憑這塊銅牌,拍下商品的人可以在兩年內把拍品原價退回,泰豐只收點手續費。實際上,在泰豐拍下商品的人大多是有⾝份的,怎麼會去退。憑這個不用付出多少代價的承諾,和附贈的精美銅牌,泰豐一炮而紅,泰豐和梅丹佐銅牌都成了響噹噹的牌子。不過,肖特曼嗜賭,最後把家產都輸光了,這個拍賣行只風光了四五年就轉給別家,慢慢沒落。在這幾年裡,有數百上千件商品拍賣出去,也就有同等數量的銅牌流出,說起來並不算珍貴。我看這東西很漂亮,就收了一個。其實最想收蔵的還是這塊銅牌的原型,也就是肖特曼哥哥的蔵品,那才是真正的藝術珍品,只是不知現在流落到哪兒去了。”原來,在茨威格手稿裡夾著的,只是一個商標。這就說明,手稿曾經是泰豐拍賣行的一件拍品。如果手稿是肖特曼哥哥的蔵品之一,那麼,手稿是怎麼從歐洲傳到亞洲的謎團就開解了。
費城沒想到,就在他剛以為追查手稿是怎麼到叔叔手裡的已經斷了線索的時候,又獲得了另一條線索。或者說,這是線索的另一頭,他可以回過頭來從六七十年前的泰豐拍賣行,查找這份手稿之後流落輾轉的經歷,也可以向前追溯,肖特曼哥哥是怎麼從茨威格那兒得到了這份手稿。
42費城在周家一直留到了晚飯後,周訓和他父親的熱情使他難以拒絕。當年泰豐拍賣行在拍出手稿的時候,肯定會有對拍品的詳細說明。而這件手稿最後被誰拍得,拍賣行也必然要寫進易記錄存檔。但查找一家現在已不復存在的六七十年前的拍賣行所留存下來的文獻資料,要不是周澤人熱心幫忙,費城還真不知從何人手。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周澤人打了幾十通電話。常常一個朋友問上去不知道,又推薦其他人,最後,終於有了著落。
泰豐拍賣行在一九三九年盤給了一個叫李鴻德的山西人,拍賣行的名字沒變,但為了節省成本,已經不再附送梅丹佐銅牌,當然也沒有憑牌兩年內退貨的承諾了。到一九四五年,經營不善的泰豐拍賣行被魯意斯摩拍賣公司呑並,一九四九年新國中成立後,拍賣業受到極大限制。一九五二年魯意斯摩拍賣公司老闆蘇鴻生殺自,整個公司停業整頓,併入了海上市古玩市場。一九五八年,海上市古玩市場改成了公私合營,一九六六年文化大⾰命開始後一度停業,到一九七o年十一月,房屋、設備、庫存商品全部併入海上市工藝品進出口公司,一九七八年十月才恢復對外營業,改名為海上文物商店。
從數十年間這一連串的變遷,就知道周澤人要打聽清楚這些需要花多大的精力。最後他問到了一位年過八旬的海上市古玩市場老職工,據他回憶,從魯意斯摩拍賣行轉過來的存檔資料,在“文⾰”期間毀去過一些,剩下的,捐給了海上檔案館,作為國中早期拍賣史的文獻資料。至於屬於泰豐拍賣行的保存下了多少,他也說不清楚。
留給費城的,就是自己去海上檔案館查資料了。這兩天,對茨威格詛咒的追查接連有新的進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樣下去,很快就能查清楚真相吧,或許可以趕在正式進場地開始聯排之前呢。想到這裡,費城覺得心裡踏實了些。
在周訓家裡,費城就定好了,第二天中午所有劇組成員一起吃頓飯,彼此見面悉一下,商定正式排練的時間。他一個個人通知過來,只是夏綺文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他向周訓告辭,打算回到家裡晚些再打打看。
費城揮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車在繁華的大街上穿行,窗外的夜景很漂亮,只是他満腹心事,無心欣賞。
出租車拐進一條僻靜小路。司機是個老海上,開了十幾年的出租車,對市裡大大小小的道路比掌心的細紋還要清楚。哪怕是再繁華的中心區,在主幹道之外也會有許多為老司機準備著的小道,不但近,而且車少不容易堵。
可是這一回司機失算了,他不好意思地向費城道歉:“真是的,平時這條路不堵的,而且這種時候,哎呀,前面肯定是出事了。對不起啊,等會兒到了地方,我給你車費扣掉一些。”這是市中心的一條單行道,雖然在⻩金地段,可平素車流量一直不多,屬於鬧中取靜的絕佳地方,可是現在卻排了長長的車陣。被擠在這裡,都沒辦法掉頭,只有認命地隨著長龍一點點往前挪。
又往前開了一點,費城聽見了特殊的警報聲,他搖下車窗,聲音更清楚了。
“這是救火車還是救護車?”他問司機。
“救火車,看來哪裡著火了,這附近可都是⾼檔住宅區啊。”費城把頭伸出車窗,夜⾊裡看不出是前方哪裡出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一個十字路口,有幾個警正在指揮通。右邊的路口封了,那本來也是條單行道,於是所有車輛只能筆直開。同時相於這條路上的車由於前路被封也不斷地匯進來,一條路擠進了兩條路的車,難怪堵。
費城直著脖子往噤止通行的那個路段看,救火車的聲音已經停了,看不見車停在哪裡,應該是開進了某個小區。此外,他還看見好幾輛警車停在路邊,警燈一閃一閃。
“怎麼還有察警,出什麼事了。”司機嘟囔著“喲,還有拿著步話機的,好像是大陣仗呢。”隨著警的手勢,出租車再次開動,駛過路口。前面的路況明顯改善了,看來只是堵這一段。
費城扭回頭,看著那段被封的路,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
“就在這裡停一下。”開出去兩三百米,費城突然對司機說。
出租車靠邊停下,費城付了車費,推開門下車,朝剛開過的路口急步走去。
現在是晚上九點十五分,這條原本就行人不多的小路上,並沒有因為火災而聚攏許多圍觀者。
兩個年輕的察警從前面的小區裡轉出來,似乎還是實習的學警,和費城擦⾝而過。他們急促地談著,語氣間似乎有些碰到大案子的奮興。
“來得晚啦,沒看到屍體,已經運走了。”
“死人有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