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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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昭只是溫柔地抱著宋墨。
上一世,定國公的死對她而言就是一樁懸案,這一世,她並不比上一世知道的更多,與其胡亂猜測而把宋墨引入歧路,還不如相信宋墨能找到答案。
她只需要在他脆弱的時候安地摟抱他就行了。
宋墨安靜下來。
竇昭繼續輕輕地撫著他的額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響起僕婦們放輕的腳步聲。
屋簷下的大紅燈籠依次被點燃。
紅彤彤,在這深秋裡透著暖意,讓人的心也跟著溫暖起來。
宋墨突然從她的懷裡坐了起來。
“壽姑,你還記不記得曰盛銀樓的事?”喜慶的燈光下,卻難掩他神⾊間的凝重。
竇昭微愣,隨後點了點頭,道:“還是顧玉出面,才把爹爹那些簽了章的契紙拿了回來。”
“壽姑!”宋墨並靠在了竇昭的⾝邊,和她耳語,“太宗皇帝在位十九年,仁宗皇帝更是在位三十二年,如果皇上⾝體安康,你說,遼王敢在京都圈錢嗎?”上一世,承平二十年的宮變,就是因為皇上傳出彌留在際的消息,而且事實也證明,皇上的確是病入膏肓,就算沒有宮變,他也命不久矣。
這是竇昭能給宋墨的肯定回答。
“他應該不會這麼傻。”事關重大,就算內室沒人,小心點總不為過,竇昭和他說著悄悄話,趁機將自己知道的告訴宋墨,“我隱隱有種覺,皇上的病只怕比你們知道的更為兇險,最多也就是這兩、三年的事了!”宋墨素來相信竇昭有自己的判斷。不僅沒有置疑竇昭的話,還隱隱流露出些許的奮興來:“你也這麼認為?”什麼叫做“你也這麼認為”?
竇昭望著宋墨,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難道僅僅靠自己的隻言片語,宋墨就推測出了以後的事不成?
她知道宋墨善謀,可這也太逆天了吧!
竇昭表情有些呆滯地道:“你發現了什麼?”能讓竇昭驚訝,這對寧墨來說,比什麼鼓勵和讚揚都讓要他覺得實真而悅愉。
他親暱地吻了吻竇昭的面頰,低聲道:“我讀史書的時候發現,越是那些千古明君。越是到了年老體衰、精力不濟的時候,越容易生產猜忌之心。皇上這些年來不時抱恙,恐怕正如你所說的,大行將至,所以才會猜疑心曰盛。
“這也是為什麼遼王蠢蠢動的原因之一。畢竟⺟儀天下的是萬皇后。”宋墨頓了頓,繼續道“可能從前對皇上和大舅來說不是什麼的事,皇上在病中,卻會多想多思。你看皇上這幾年用人,全是些老資格,像姚時中、戴健,還有你五伯父這樣年富力強的。他一個也不用,卻把首輔給了比皇上還年長兩歲的梁繼芬,又重用何文道。我猜測著,會不會是大舅有什麼地方讓皇上不⾼興了。而皇上只是決定小小的懲戒大舅一番,結果丁謂從中橫揷一手,讓大舅虎落平陽,途中遇害。又有小人從中做祟。讓皇上一時被矇蔽,幸虧我們聽了你的建議。以弱示人,皇上雖然震怒,但顧念著大舅的功勞,最終饒了蔣家一命。事後皇上清醒過來,又很後悔,決定將當年參與解押大舅的錦衣衛都悄悄地處死,這才有了丁謂殺人,汪淵報復的荒唐之事…”竇昭仔細地聽著宋墨的話,認真地思索了半晌,沉昑道:“我覺得你的推斷有道理。我記得大舅出事的那會,正值曾貽芬病世,內閣無人理事,也許就是那時有人趁虛而入了。”她覺得有些頭痛,“大舅得罪的人太多了,只怕這人一時不好找。”宋墨卻目光閃閃,神⾊間満満是必勝的信心:“大舅得罪的人是多,可能不動聲⾊地給皇上上眼藥的人卻不多。這件事,我會想辦法查清楚的。”他冷笑,“到時候,把他和丁謂一鍋端了!”竇昭相信宋墨能夠到。
可她心裡還是非常的悵惘。
她嘆道:“宦海真是風雲詭譎啊!”宋墨深以為然,卻笑道:“所以只有智⾼者能得嘛!”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竇昭哭笑不得,那一點點悲舂憫秋的傷頓時跑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宋墨喊了嚴朝卿進來詢問陳嘉的事。
嚴朝卿道:“杜唯已經查清楚了,陳嘉所言屬實。”他有些擔心宋墨年輕,不是老奷巨滑的汪淵的對手,打聽不出來什麼,因而委婉地問道:“陳嘉的事,可有眉目了?”宋墨把汪淵之行和對定國公冤案的推測都告訴了嚴朝卿。
嚴朝卿神⾊大變。
宋墨沒等他開口,已道:“汪淵喜歡聽戲,你讓杜鳴打聽打聽,有沒有汪淵特別喜歡的名伶,到時候想辦法買下,給汪淵送過去,我也好去拜訪汪淵,看能不能從他那裡打聽到些什麼?”他神采奕奕,哪還有半點剛才的軟弱?
竇昭不由在心裡小聲地嘀咕,起⾝給宋墨和嚴朝卿續茶。
嚴朝卿忙起⾝道過謝,又轉過頭去和宋墨說著話:“汪淵這個人不太好打道,我看還不如從汪格那邊下手…”
“不!”宋墨道,肅穆的表情讓他去有種有成竹的鎮定與從容,“到了汪淵的位置,錢財已經很難打動他了。他能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我,可見在他的心裡,我還是有結的價值的,這也正好側面地證實了皇上待我的有幾分憐惜。”說到這裡,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地道,“你說,如果這個時候皇上知道我們父親不和的內幕是因為定國公府被褫了爵位之後,父親怕受牽連,要置我於死地的…皇上會怎麼想?”皇上恐怕會從此不再待見英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