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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燕兒滿臉後怕地看著我說道:「你當時了好多血,多虧蒼天保佑,騶力那一劍偏了一點沒有傷到你的內臟。韓將軍他們連夜派了軍裡的幾位名醫一起合力給你止血並縫合了傷口,還留下不少軍用的傷藥給你。那幾位醫官說你身上最重的傷就是騶力那一劍,幸好你年輕,要一般人肯定當場人就沒了。止血之後就看你自己身體的底子能不能扛過來,醫官說只要你能醒,問題就不大,就是要堅持數月服用他們留下的草藥來恢復。」說完她指了指頭邊上碼放著的幾個漢軍的大藥箱。

「你現在繼續躺下休息吧,我會陪著你。」她恐我坐得太久傷口崩裂,心疼道。

我沒有回答,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昏暗光線中她模煳的臉。

身上傷口的疼痛並不真的令我痛苦,心中的心結才真的讓我不能入眠。

「是不是傷口疼?」韓燕兒見我目不轉睛盯著她,關切地問道。

「……」,我就只是繼續表情複雜地看著她,言又止。

兩個人沉默對視半響,韓燕兒的眼眉終於低垂下來,她幽幽道:「黃鯤,我明白你想問什麼。你夜宴當天已經在門外聽到居股和我說的話了對吧;那天下午忠伯買了鹹魚回來和我提到他剛出門就在家門口遇見了你,我當時就有所懷疑了。直到漢朝水師大軍出發南下之前,鄧恢將軍來家中探望你,閒聊之下我才知道他是延年將軍從小的玩伴。你和他認識那天就已經知道了延年將軍不是我哥哥,看來這也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她輕嘆一口氣:「黃鯤,其實本來你不問我我也打算主動和你說的,只是一直沒想好怎麼開口,我擔心…………你為了救我受傷滿身是血躺在我懷裡的那一刻,我的心裡真的好好怕好後悔。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那麼害怕你離開我……害怕我永遠沒有機會讓我愛的男人知道我是誰……」我望著韓燕兒,她一邊說著,臉上的神悽惶而又悲傷,但言辭卻無比誠懇。

眼前的美麗少女不過十七八歲,此刻她彷佛如卸下了一個揹負了很久的枷鎖,終於可以坦然同自己的愛人傾訴衷情。

「那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冒充韓延年將軍之妹?」

「給你看些東西。」燕兒沒有立刻回答,她起身出去進了自己房間,我聽見她翻動行李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返回房間,手裡拿著一卷文書。

她挑亮了桌上的油燈,放在頭為我照亮,然後把文書遞給我:「這就是我,你看了就明白了。」文書是漢朝官方常見的文牒樣式,用淡黃的絹布製成。

我把絹布展開,只見文書右上角幾個漢隸大字:大漢元鼎四年八月大行令發掖庭官牒甲七十五再往下看,是密密麻麻但工整俊逸的漢隸小字,其中一些文字我讀來分外扎眼: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月所照,皆為臣妾…………懷柔孚遠,天下併合,南聯百越,教以農桑,歸化黎民,以為我中國之人…………今南越有變,閩越並西南夷亦多鼓譟,漢軍將發,威服諸藩…………東越王餘善,疑有異志,宜加安撫……………其子騶力,素行不孝,放形骸,然尚未婚配…………著掖廷選美人一名,配婚騶力,務令騶氏節制其父,為大漢鞭力東南…………歌舞伶官韓氏者名燕兒,罪人之後,然姿妍麗,天資聰穎,可暫除賤籍,習練閩語,共漢使持節閩越,相機行事……如勢有變,當速還長安掖廷,復籍等候發落,不可連於外地……我放下這公文,又抬眼看向韓燕兒。

燭火之下她的樣子楚楚可憐,早已是淚滿面,嗚咽不止。

此時窗外雨聲漸停,一陣清風吹進屋內,帶來一陣雨後泥土的清香。

我伸出手握住燕兒一隻柔夷,搖頭苦笑,表示我絲毫沒有責怪她:「傻丫頭,你早告知我又何妨?我已經向天地立誓對你一心一意,不離不棄,又怎會因為你隱瞞身份而責備於你。也難為你用心良苦,這幾個月愣是瞞得滴水不漏。」我低頭看著這文書上騶力的名字,又想起了那夜他施暴燕兒的景象。

沒想到燕兒竟然是被朝廷私下指認嫁給騶力的人,我心中頓時哭笑不得:我這算是姦夫壞了親夫好事嗎?當然這尷尬我面上不能顯出來,只是繼續問道:「不過……既然漢朝遣你婚配騶力,那為何你在東冶又同我……居股又是何時成了你們的人?」韓燕兒聽了我的問題,似乎完全不想提起騶力這個令她恐懼的名字,她靠近我,扶住了我的手臂讓我重新躺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東越王府見面那天居股衣冠不整姍姍來遲嗎?」我躺下面對她回道:「當然記得,那天怎麼了?」

「那天在東冶,我們其實先是見了鰩王居股,之後才到的東越王府。居股那是在做戲給餘善看的。」我輕聲笑道:「你們拜見順序倒是對了,居股至少是閩越國名義上的正主」。

「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我們先秘密會見居股是因為在我們從長安南下經過會稽郡時,就收到了他向會稽太守的秘報。據居股秘報中的說法,東越王餘善暗中同反叛的南越通過書信密約,亦將起兵反漢。從事後來看此言不虛。之前夜宴之上,餘善命南蠻兵跳萬字舞儼然就是大不敬之舉,韓說將軍當時暗暗發怒點撥餘善,沒想到餘善言語之間還是有挑釁漢軍之意,所以我才憤而起舞為韓將軍解恨。昨據報韓說將軍的水師已經抵達番禺外海,大漢馬軍步軍也已擊破南越軍五嶺防線進入嶺南。到了這個時候,餘善統領的閩越三軍還是遲遲未動,也說明他從未曾想真心協助南征。」韓燕兒一席話徐徐道來,盡顯中韜略,前因後果講得明明白白,也令我這個大丈夫聽得目瞪口呆,連連點頭稱是:「居股同餘善不睦,兼他的王爵為漢天子所封,秘報餘善罪行亦不奇怪。」

「對,我在掖廷研習閩越國資料時讀到過一些內部舊檔。朝廷其實早就對居股之父,也就是末代閩越王騶郢之死有所懷疑。騶郢暴斃之前一個月,曾致信長安天子,表示希望撤銷閩越國歸附中央,彷會稽郡編制恢復秦時所設之閩中郡。可是在他暴亡之後,此事就不了了之了。漢廷懷疑是當時掌握閩越國大權的餘善對其兄長痛下殺手,所以才在事後分別分封了騶郢之子騶醜和騶居股為前後兩任越鰩王,以餘善為東越王,藉此分化後者的力量。另外,居股本人甚至懷疑其嫡兄,也就是第一任越鰩王騶醜,也是死於親叔叔餘善一眾之手。」韓燕兒如此一說,我聽出一身冷汗。

從小我就被父親母親嚴格限制從不介入騶氏王族內部之事,所以對這些上一輩的風風雨雨知之甚少。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這麼多年居股承受的壓力將是非常巨大的。

可他完全用玩世不恭的舉止遮掩了心中對弒父的親生叔叔的恐懼,導致餘善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裡視為威脅。

「可這一切和我有什麼關係呢?你們又為何找上我,你又為何要同我……」韓燕兒有些委屈地噘起嘴來,臉上那個少女純真的表情又浮現出來。

「延年將軍救父心切。他和我同姓,所以來東冶的一路上一直很照顧我。路過會稽郡時得知餘善已有反相之後,他就讓我先掩藏起這掖廷文書,以免最後出嫁之後成為人質。」

「那漢使大人怎麼到東冶就看上我了?是不是看我玉樹臨風,對我起了歹心?」我強忍著傷口的酸脹痛楚訕笑著打趣她。

韓燕兒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嬌嗔輕拍了我手臂一下:「你個壞人,這件事情你我都要謝謝居股,沒有他,我怎麼可能住到你家中。」

「居股?」我忽然想起,韓延年一行的下榻地點是他指定在我家的,我當時心裡還當他是沒有別的人能支使,就給他這個越鰩王表哥面子出手相助。

現在看來,其實當時只有我一個人是矇在鼓裡。

韓燕兒看我惑,就繼續解釋道:「同意住到你家,一是你這個壞蛋本姑娘第一眼看著不討厭;二是居股和你父母事先謀劃費力為你安排的東海遊擊將軍一職實際上掌控了這東冶港內外航道淺灘和汐等的各類水文圖樣,這些圖樣對漢軍舟師後行軍用兵包括可能的平叛都大有用處。故而韓延年和居股讓我住進你家……用美同你培養男女之情……其實是方便我私下臨摹這批文件。我想著既然千里迢迢來到了東冶,寸功未立就被遣返掖廷未免太過窩囊。而且你從長相個至少比騶力要正直可愛得多,於是就同意了。」聽了燕兒的話,我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件往事:在我還小的時候,父親每次從北方歸來閒暇時都會駕著一葉扁舟前往勘測東冶港周邊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