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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你人真好。”陸宴放在腿側的手慢慢攏起，手指掐著掌心，很用力。

第二，幾個小和尚依舊在院子裡的菩提樹下上早課，陸宴聽到外頭的聲響，便從屋子裡出來。他剛走了幾步，就看幾個小和尚坐得筆直，而在他們前面的還站著一個人，青灰僧袍，低眉垂眸，眉目平和溫潤。

還未看清，忽然大風颳起垂落了樹梢上的葉子，陸宴微微眯起眼，踩過地上的枯葉。小和尚口中的師傅回頭，與他對視。

陸宴怔訟，呆呆地看著他，傳聞中的師傅不是什麼老態龍鍾的高僧，而是一個眉目清雋的年輕人。年輕的師傅站了起來，雙手合攏朝他微微點頭，目光疏遠。

陸宴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動不動。小和尚見他不說話，心裡有些急，提高聲音對陸宴說:“施主，這位就是我們的師傅，雪庭師傅。”雪庭歪了歪頭，視線落在陸宴消瘦的臉上，他低聲道:“施主，我們在這上早課，禪院在後面。”

“我……我知道。”聽到聲音，陸宴像是如夢初醒。他回過神，眼神飄忽，抿了抿嘴，聲音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他說:“我這就離開。”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逃的是什麼，逃的是那一個似曾相識的回眸。

他還記得，有一個小孩，站在桃樹下。滿樹的桃粉，比花更漂亮的男孩站在樹下，回頭對他笑，告訴他，桃花開了。

他想，他這一生，都再無機會見到那樣漂亮的桃花了。

雪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和尚瞧著師傅的神，眨巴著眼睛，小聲問:“師傅，您認識他嗎？”雪庭收回視線，看著小和尚背後的菩提樹，他說:“不認識。”的的確確是不認識的，是不相干的人，雪庭這樣想著。

晨課結束後，小和尚們稍作休息。雪庭從後院出來，走回禪房時，被人從後喊住。他回頭看去，來人三兩步走近，站在他面前，神複雜，低聲問道:“雪庭師傅，我有件事想要問您。”院中的菩提樹碩大，靠近走廊處，還栽了一棵銀杏，樹頭盯著金黃，一陣風吹來，能聽到葉片窸窣的聲音，幾片黃葉往下墜，落在了雪庭的肩膀上。他皮膚雪白，眉目如畫，就算是穿著一身青灰僧袍，姿容依舊絕塵。

他彷彿是審視一般看著陸宴，未等陸宴問，他便說:“這世上的生靈千萬，有我們也會有其它的，靈異怪無奇不有。施主你心裡的執念太深了。”陸宴渾身一震，連發絲都好像在顫慄。他不敢置信看著眼前的人，伸手忍不住捂在乾澀地喉嚨上，他說:“妖死了……還能復生嗎？”雪庭想了想說:“不能。”他求神拜佛，連夢裡都在燒香，希望能把秋瑤找回來。

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死了就是死了，連後悔的機會都沒了。

郭詔安接到陸宴的電話，開車來接他。

車開在山上，這地上和兩年前一樣，上面的路是要步行的。他在半山等了片刻，陸宴慢步下山，山路不好走，他可能是沒休息好，走得比旁人更慢些。

郭詔安下車，給他拉開車門，看著陸宴進去，而後把門關上。車子重新發動，引擎聲響陣陣，樹梢上壓著的落雪掉下來了些許，黑的車身調轉，往山下駛去。

車內太過安靜，郭詔安從後視鏡裡看了眼陸宴，見他把頭磕在一側玻璃上，睜著眼，面無表情看著窗外。郭詔安了嘴，輕聲問:“老闆，要不要聽些音樂？”陸宴從沉默中驚醒，茫然地看向他，“什麼？”郭詔安捏緊了方向盤，剛要開口，便被陸宴打斷。只見他身體蜷縮，抬起手抱住自己的頭，整個人像只被丟入熱油的蝦米，脊椎隆起，渾身的肌都在述說痛苦。

“我問了很多很多人，所有人都和我說，他不會回來了。”郭詔安聽到他似哭了一樣的聲音，那麼痛苦，那麼崩潰，好像世界末已到，好像生命到了終點。……“海新區最近有一塊新地皮要開發，這地方附近已經有建成了的小區，以後人一搬進來，這塊地方要是建成了商場的話，肯定是人氣非常旺的。現在別的房地產商都在搶著這塊地，老闆，你說我們要不要也去試一試？”郭詔安邊走邊說，試探的看著陸宴。

自那從山上回來後，陸宴好像慢慢變得正常了，他不再會追著人問有沒有看到妖怪，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大哭，又或者試圖輕生好讓自己變成一抹鬼魂。

郭詔安這麼說著，陸宴輕輕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說道:“後天有個慈善晚會，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應該也會出席，你去幫我安排一下。”郭詔安說好，記下這一筆後，他們正好走到電梯前，郭詔安上前一步，按下電梯。等待開門時，他壓低聲音道:“老闆，今天下午四點，你還約了陳醫生。”陸宴點點頭，電梯門打開，他走到裡面。郭詔安不用跟他下去，他便在電梯門關上前說道:“我知道了，我會過去的。”電梯下沉，失重的覺讓他想起了那個小孩。剛開始把他帶回家的時候，小朋友就特別怕坐電梯，說是受不了這個覺，總要撲到他懷裡才行。

陸宴有時會想起那個小孩，想起來時心裡便會失重。

第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