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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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4月4【江山姬】第一部·諾亞方舟·第二十九章陳肇對本次與游龍商會的商業會談寄予了極大的期望。
想要發展白蓮勢力,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行的,陳肇手裡面不缺少賣的上價的商品,最大的問題在於沒有渠道,送給王世貞等幾位的落地鏡就是陳肇拋出去的「餌」,用來釣大資方的魚,如今游龍商會終於是吃著餌料找上門來,而且是皇家採買,陳肇必須跟手裡攥著大把銀子的游龍商會達成合作,從他們這裡榨出油水來才行。
陳肇來的時間算是很早了,卻沒想到高寧秦早已經在何銘樓酒樓門口垂手而立,看樣子已經等待了一陣子了,陳肇趕緊走上前去跟他寒暄招呼,高寧秦還是那樣一副笑眯眯的客氣樣子,聽他說起話來依舊如沐風,他率先招呼陳肇進入酒樓,本沒有提落地鏡的事情。
陳肇心裡暗笑,你這個老小子總歸比我要著急多了,你表現的一副沉著冷靜的樣子,我倒要看看咱們兩個誰先沉不住氣。
兩人手挽著手進入何銘樓,兩個青衫白褂的小生馬上了上來,這兩個小生身形單薄,面容清秀,臉上擦著淡粉,眉還特別細細的勾了一番,若不看喉嚨上的喉結,幾乎分不清是男是女,這個時代的高級服務場所的服務人員大體都是這個調調,權貴人物們就喜好這一口,陳肇本人則對這種風格毫不冒,甚至有些隱隱的排斥。
陳肇迅速的掃了一眼酒樓門廳的佈置,一進門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張超大型的紅木茶几,茶几上面擺著一個個頭不小的銅香爐,爐中焚著宮香,一看到這百合宮香,聞到這種特殊的香氣,陳肇馬上就明白了,這何銘樓恐怕就是游龍商會的產業,這種香沒有點皇家背景是不敢亂用的,茶几上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高級祭品,茶几背後是一扇巨大的屏風,門廳兩側也不設普通酒樓普遍存在的桌椅,擺明了不招待一般客人,那些空闊的位置反而擺著假山花竹,另一側有一個一人高的木質酒葫蘆,凋刻的很是緻,葫蘆上還有題字「何以忘憂,銘以見志」,這種高級在現代已經不夠新鮮,但是在明代這是妥妥的極致上。
小生引著兩人繞過大型屏風,順著樓梯上樓,來到了三樓的一個包間裡面,一進房間,看到裡面陳設的陳肇心中又開始犯嘀咕,房間的正中央自然是紅木凋花飯桌,飯桌上擺著個香盒,香盒裡面放著品相上好的金剛子,最中間還有一個很佔空間的假山硯臺,文墨氣息撲面而來,這種包間是服務於何種階層的人,一看便知。
飯桌四周擺著四個帶靠背的凋花椅子,每個椅子前還有腳榻,房間兩側裝飾的也相當文雅,茗碗瓶花自不必說,還擺著一架七絃琴,房間的牆壁上掛著各種詩詞畫作,不僅僅是門柱房門,各處凋梁畫棟,但是最讓陳肇不能理解的是飯桌的正後方貼牆的地方居然放著一張長寬都不小的翻雲覆雨鴛鴦,鋪著喜慶的大紅綢被子,佔了房間不小的面積,邊掛著紅簾,頭還很講究的掛著凋花搭子,這種環境讓陳肇一下子有了時空錯位的覺,好像來到了現代情趣酒店裡面。
陳肇偷偷瞥了一眼高寧秦,心想這個傢伙怎麼安排一個這種調調的房間,再看一眼身邊不男不女的小生,這傢伙該不會是那種口味的人吧?陳肇不放慢腳步,皺著眉頭與高寧秦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
兩人坐下之後,外面的兩個小生馬上捧著洗手盆和巾跪在兩人坐前,陳肇洗手擦乾,兩個小生又拿了痰盒出來,古人也是如此變著法子的提高服務質量啊。
好不容易搞定了用餐前的繁複禮節,前菜馬上端了上來,有凋花豆腐、豆皮杏仁,還有必不可少的各面果子,江南特的桂花粉糕,外加一道荷葉筍丁粥,這些菜品或者烹飪極快,或者可以提前準備,可以在主菜端上來之前不至於讓餐桌空著,高寧秦早就吩咐好的酒也端了上來,一來就是兩壇屠蘇歲酒,不用開封,淡淡的藥酒香味就擴散了開來。
高寧秦和陳肇這個時候其實都沒什麼心思動筷子,兩人直接開了酒,相互給對方甄了滿杯,上來就開始幹起酒來,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從古至今莫不是如此,哪有不喝酒能談成易?酒過三巡,正菜也端了上來,兩人已經好幾杯酒下肚了,陳肇穿越過來之後的身體其實相當不勝酒力,是天然的酒不耐受體質,為了應付此類應酬場合,陳肇只好強化好幾次身體的酒分解和耐受力,所以他現在的酒量還是相當可以的,不至於很快就被喝暈,他必須保證自己在進行正式談判的時候有一個清醒的頭腦。
兩人總算在各種謙讓中開始動筷子,酒稍微一到位,各種話題自然也就開始了,陳肇從高寧秦的口中瞭解到,游龍商會的主要經營產業集中在玉石、上品金器、佛門寶器、高級瓷器等奢侈品上,也得知這座酒樓果不其然也是游龍商會的產業,陳肇則跟高寧秦大談海外知識,此時的歐洲正處於地理大發現和宗教戰爭時代,高寧秦對歐洲人因為宗教分歧導致國家之間大打出手表示不能理解,在他的觀念中,歐洲的教宗大概也只是跟東海普陀山上天天吃齋唸佛的寺廟方丈一個級別。
兩人聊了好一陣子,酒都喝空了一罈,最終還是高寧秦率先忍不住,問起落地鏡的相關事項來,陳肇心裡偷笑,心想果不其然還是你先忍不住,於是他馬上喚人進來,讓幾位小生在四位侍衛的幫助下,把披著綢簾的落地鏡抬了進來,落地鏡太高,正著擺都抬不進房門,只好橫側過來抬,高寧秦一臉緊張,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抬,生怕這些手下不知輕重的下人把落地鏡壞了。
鏡子搬進來之後,下人都出了房間,陳肇拉下了綢簾,高寧秦的世界觀立刻被眼前誇張的落地鏡震得稀碎,他竭盡全力的抑制著身體的顫抖,一步步的走進落地鏡,瞪大眼睛看著那個鏡中的自己,當他伸出手指即將觸摸到鏡面的一瞬間,陳肇適時的一聲輕咳將他拉回到現實之中。
易還沒有完成,這落地鏡還不屬於他。
高寧秦趕緊整理自己的表情,一邊道歉一邊坐回到座位上,可是眼睛卻再也離不開這面鏡子,陳肇銳的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貪婪與慾望,這個人恐怕不甘心於做江浙地區的商會總舵,他的野心絕不止如此。
於是正式談判終於開始,陳肇現在已經非常清楚,高寧秦對這面落地鏡勢在必得,這是妥妥的賣方市場,自己可以狠狠的薅一把高寧秦這個土財主的經濟租。
談判總體進行的比較順利,雖然兩人在討論各項易中不斷產生分歧,但是最終還是全部都談攏了,陳肇的談判能力以及他對商業的理解完全出乎了高寧秦的預料。
陳肇與高寧秦一共達成了三項具體易。
其一,陳肇將最大的這一枚落地鏡贈送給高寧秦,由高寧秦在萬曆皇帝大婚之前進貢皇家,由此陳肇得到的利益為他本人加入游龍商會,成為主要的最高級別商會成員,享有商會內部的最優先採購和最優先售賣權,所有易所形成的稅款全部由游龍商會負擔,其實也就是免稅了,陳肇還會在游龍商會內部得到一個專屬的海外商品售賣窗口,以及特殊購買窗口,陳肇如果想買某種資源,游龍商會就會發動人脈力量,優先給陳肇提供最高品質,量大從優的商品,與此同時,陳肇提供的來自西班牙等海外商人的海外商品,在游龍商會內部得到最充分的貿易保護,可以匿名出售,可以全權定價,可以由陳肇的意志搞分銷,代售等等各種各樣的作,陳肇優先獲知游龍商會內部的專業商業情報,可以隨時發起、參加游龍商會的商業活動或者內部聚會,陳肇參與游龍商會內部活動的所有費用,比如招花費,用餐花費,場地花費等等都由游龍商會承擔。
這一項易雙方几乎沒有分歧,陳肇本不在乎這扇落地鏡賣多少錢,他看重的是游龍商會的商業渠道,而高寧秦其實也不怎麼在乎鏡子的價錢,他看重的同樣是陳肇手中的海上渠道,雙方在第一項易中一拍即合。
其二,陳肇許諾將手中的海外貿易珍惜商品留出最高品質的一部分,以保證高寧秦手中隨時能夠有足夠稀缺的貢品可以進貢皇家,以此為條件,陳肇留下來給高寧秦的這一部分最高品質商品,高寧秦以高出市場定價高達百分之百的價格購入,比如如果後續皇家找高寧秦要更多的落地鏡,一個正常的落地鏡在市場上售價500兩,高寧秦就必須花1000兩從陳肇手中購買。
陳肇在跟高寧秦討論這一部分內容的時候,兩人有過一番鋒辯論,就是在這次辯論中,陳肇對經濟學和商業理論的知識儲備讓高寧秦對這個地主家的公子有了全新的認識。
當陳肇提出留下來給高寧秦的最高品質商品,高寧秦以高出市場定價還要高出百分之百的價格購入這個條件的時候,高寧秦委婉的表示了反對,他認為兩倍價格購入有點過高了,這是長期易,若一直以雙倍價格購買,是不太能夠接受的,他希望再商量一下價格,於是陳肇進行了這樣的說明——我陳肇從洋人手裡面收購海外珍品,本來可以全部自行定價通過市場銷售出去,回籠資金以保證下一輪採購的現金儲備,但是現在我必須留出最高品質的一部分商品當作貢品儲備等你來挑選進貢,這一部分高品質商品就成了我的重資產,壓在我的貨艙裡面無法變成我的現金,這些高級奢侈品本就數量不多,某一種品類有的一年可能也就見兩三件,我留一件就是壓一半的資金在裡面,眾所周知,銀子轉起來才能不斷生財,壓貨等同於降低了我的資產的增值效率,然後我還得承擔風險,因為你定然不可能把所有商品都買過去進貢,過了一年若是商品賣不出上一年的價格,等於錯過商品的高價值時間窗口期,我說不定連本錢都收不回來,我這邊承擔的成本太大了,所以你付兩倍價格已經非常合理了,你要是不接受也行,你必須準備著長週期的無息貸款給我,讓我有足夠的現金,這樣我才能保證安安穩穩的幫你囤的住貨。
而且我在海外商人手中收購稀缺的奢侈品,人家海外商人會先要求我用銀子兌換對方的各國貨幣,那些海外金幣兌銀子的匯率比大明的金銀兌比相對高,相當於我承擔了海外商人所在國的鑄幣稅,因此這些重資產負擔更加重。
陳肇講完這一通道理,高寧秦馬上意識到這個少年絕對不簡單,因為這些道理不是普通人靠悟悟出來的,必須在市場裡面摸爬滾打多少年的老油條才能講的出來,這一通邏輯毫無破綻,各方面風險也確實都是屬實的,高寧秦苦笑著搖了搖頭,讓他提供無息貸款?這個先例一開,高寧秦是絕對承受不起的,像他這樣的大資本,收入的主要組成部分就是放貸收息,他絕對不能接受給陳肇開無息貸款的口子,略做思考之後,他發現自己無法攻破陳肇自圓其說的商業邏輯,便快的接受了陳肇的雙倍價格條件。
其三,陳肇還跟高寧秦達成了一項易,當今朝廷主政的李太后,以及未來即將主政的萬曆皇帝,都是偏愛佛教的,陳肇自稱自已一樣是佛家禪宗的忠心信徒,曾經花了大量銀子資助禺山地區的佛教發展,辦法事,給僧人購買袈裟等佛教用品,他希望高寧秦能一起參與進來,高寧秦可以投資一座寺廟,寺廟建成之後,高寧秦自然可以把這份功勞上報給朝廷,同時也算是給自已結一份善緣,天天有和尚僧人給你這個大商人燒香唸經拜佛,豈不是一件美事?高寧秦沉了一下,低聲跟陳肇透道,自已不可能面見皇帝,面見太后更是不可能,實際上宮裡的採買都由宦臣十二監負責,自已只能接觸到十二監的頭頭司禮監掌印馮保,馮保此人權重位高,各大采買進貢的物什他從不沾染,卻總要佔一份功勞,自已修了寺廟,經有馮保上奏,恐怕功勞全是他的了。
陳肇卻笑眯眯的反問:「高先生,功勞全是他的,難道不正是一件大好事嗎?」高寧秦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他看著陳肇的笑容,頓時想通了,確實,現在自已的頭頂上司的確是皇家,但是真實的頭頂上司卻是馮保本人,修建寺廟的功勞讓給馮保,也相當於一種變相的賄賂了,馮保這種人早已經富得油,最看重的已經不是銀子了,反而是這些宗教善事,為自已的轉世求個好投胎,自已做一點這方面的工作,馮保定然更加依仗器重自已,自已皇家採買的工作才能做的更長久更穩定,未來更進一步也說不定。
高寧秦想通了這一點,卻沒想通眼前這個年輕人為何非要拉著自已一起投資寺廟,這對陳肇本人又有什麼好處?僅僅是因為他是個佛教信徒?經過兩輪談判之後,他很確定陳肇跟他是同一路人,無利不起早的類型,他這種大商人眼中哪有什麼信仰,一切都是生意罷了,而且還是在石瀨縣這種偏遠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