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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疾行的飛車與對面相撞,安全氣囊彈出,骨骼被鐵皮擠壓,血從車底淌落,腥味滿溢上來,與夜分辨不開。

溫元嘉顫抖起來,一陣一陣發冷,身體不斷哆嗦,淚水在眼眶打轉,硬是狠狠忍住,沒有散落下來。

他不敢哭,哥哥最討厭他哭,如果沒出息的哭哭啼啼,會被趕出家門,讓他立刻滾回學校。

成佳看不下去,抬腿上前兩步,溫衡掃過一眼,把人釘在原地。

“客廳的木盒裡,”溫衡說,“正中央的那個。”話音剛落,輪椅滑動起來,房門在背後合上。

“成佳哥。”成佳焦心盯著門口,聞言順勢抬頭:“在。”

“麻煩你照顧哥哥,”溫元嘉抬臂抹過眼睛,眼珠通紅髮腫,“我今晚在祠堂裡。”成佳忍不住勸他:“多穿點,下雪了,外面很冷。”溫元嘉乖乖點頭,進客廳拿出鑰匙,跑出家門,來到後院的小祠堂,推門走了進去。

淡淡檀香湧來,香爐燭火不熄,地上沒有蒲團,溫元嘉跪在石板上面,打開桌上的《地藏菩薩本願經》,一字一句抄寫,口中默默讀誦,把果報迴向母親。

初雪的涼氣滲透膝蓋,溫元嘉恍然不覺,注意力投注綢面,字跡緩緩淌出來。

第30章祠堂裡只有自己,窗外寒風掃過,嗚咽捲起樹葉,雪花飄進幾朵,徐徐貼向膝底。

骨縫似被寒涼撬開,溫元嘉手指發僵,凍到握不住筆,指骨紅腫透亮,前後無法彎曲。

他看著面前的經書,淡淡檀香飄來,焦躁神經被輕柔撫平,他向後傾斜,慢慢坐上小腿,讓受壓的膝蓋得到|息。

母親的遺像掛在前面,哥哥與她有七分相似,溫元嘉與她只有三分,溫元嘉沒見過她,只知道她天生心臟不好,生下哥哥已經耗盡心血,後來意外懷他捨不得打,硬是生了下來,她自己卻沒撐過來。血濃於水,雛鳥對母親有天生的依戀,溫元嘉小時候天天哭鬧,死活要找媽媽,大了點倒不找人了,轉而黏著和她相似的哥哥,成了個甩不脫拽不掉的拖油瓶,吃飯要哥哥喂,喝水要哥哥吹,出門要哥哥抱,看書要哥哥念,黏人的連最疼他的阿姨都看不過去,可溫衡對弟弟有求必應,出門抱著吃飯喂著睡覺陪著,將溫元嘉養成個嬌氣的鼻涕蟲,睜眼見不到哥哥,便要哭到天崩地裂。

父親經營一家民辦醫院,平時忙的見不到人,溫衡身兼數職,邊哄弟弟邊潛心學習,一路過關斬將,剛滿十八便得到了去省總院做輪轉的資格,他們家人學習能力強,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溫衡在這方面出類拔萃,看過一遍的書本,連每頁有幾個逗號,都能原封不動複述下來。他在腺體研究這塊造詣極深,一路過關斬將,通過十幾次考試,獲得去腺體專科研究院就職的資格,最後一場考試要在外地進行,溫衡早上出門,溫元嘉不讓他走,在背後嚎啕大哭抱著,要哥哥帶他一起過去。

阿姨在旁邊氣的跺腳,要把他抱回房間,溫元嘉拖著溫衡的小腿,咧嘴嚎啕大哭,臉漲的通紅:“哥哥帶我——”溫衡穿著整齊的制服,挾裹松木的清香,俯下來摸摸弟弟腦袋:“嘉嘉能聽話嗎?”溫元嘉拼命點頭:“能!能!”溫衡彎下來,將他抱進懷裡,不顧阿姨的阻攔,把他抱上副駕:“沒事,離登機還有段時間,我帶他轉轉,再把他送回家裡。”溫衡剛拿本不久,開的不夠練,可為了討弟弟開心,還是把油門踩到最大,溫元嘉在旁邊手舞足蹈,扒著車窗往外面看,看著看著看到雪花,莫名悲從中來,哇哇大哭:“嗚哇——”手下一抖,差點把車開進溝裡,溫衡咬牙切齒,想打捨不得下手:“小祖宗又怎麼了?”

“想媽媽,”溫元嘉貼著窗戶,淚水在眼眶打轉,“哥哥,想媽媽,想和媽媽說話。”溫衡口震動,不自覺擰動方向盤,向墓園方向開去。

夜深人靜,雪大路滑,刮雨器撥出白霧,燈火在眼前搖曳,簌簌雨雪從天上墜落,淋漓覆蓋視野。

溫元嘉剛剛八歲,正是坐不住的時候,被哥哥和阿姨養的嬌貴,這時候又冷又餓又困,忍不住噎幾下,嚎啕大哭起來,溫衡心急如焚,顧不得前方路況,探身過來哄他:“嘉嘉哭什麼呀······”環山公路狹窄黑暗,幾盞燈火忽明忽暗,在遠處搖曳生輝,背後喇叭不停,溫衡轉彎時心緒不寧,盲區處衝來一輛卡車,溫元嘉尖叫出聲,溫衡下意識猛轉,車頭像個扁扁的玩具,被慣猛推出去,重重撞上石壁!

溫元嘉人小個頭矮,當場被撞暈過去,鐵皮沉沉擠壓下來,撲鼻腥味匯成一片血海,將他整個埋葬······他頭被撞破,在額角髮留下長久傷痕,哥哥脊椎受傷,下半身失去知覺,右手神經受損,從此再也沒法進修,做他最熱愛的外科手術。

時光如梭,一晃九年過去,哥哥的神經恢復大半,可因為心理原因,還是沒法做細工作。

哥哥恨他怪他打他,這輩子都沒法原諒他,溫元嘉沒有半點怨言,全都受了下來。

父母伉儷情深,他是家裡的災星,媽媽因他而死,哥哥因他而傷,溫元嘉覺得自己不該出生、不該長大,他是個行走的毒氣彈,連呼都會傷害家人。

他從此不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