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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止為父親，也不止為周家，爺爺，我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周耒跟著姬卿晚上過來，時間剛好卡在周琛術後可以進一點食的時間。

周耒一路冷著臉看也不看姬卿一眼，眼瞼還染著餘怒未消的薄紅。姬卿一身職業套裝，想必是從公司直接趕過來的，母子倆只有時間在路上爭吵，但她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掛著得體又關切的淺笑。

“我出去吃，這些稀湯寡水的吃不飽。”周未掃了眼姬卿一一擺好的緻湯羹，用肩膀撞了下週耒，“一起去嗎？”周耒從縫裡擠出兩個字:“不去！”周未抬手了他的腦袋晃出病房，低頭看，微蜷的掌心裡躺著一黑硬的短髮。他略一停頓，撕開煙盒內層薄薄的鋁箔紙將帶有囊的頭髮小心包進去。

&&&鹿園深夜的盤山路上前後停著兩輛車，前面是周未的柯尼格，後面大約隔了五十米遠停著蔣孝期的沃爾沃。

沃爾沃開了雙閃，充當柯尼格的臨停警示牌。

一刻鐘前，蔣孝期開著手臺進山，只對周未說了一句話:“開慢點，我來找你了。”小雪豹便乖順地靠邊停下等他。

蔣孝期想，這麼軟的一顆心，就該鋪在畫布上，攏著繽紛的顏，放在明亮處曬乾，心裝裱起來好好收藏，怎麼捨得放他去不見硝煙的戰場裡勾心鬥角、廝殺搏命？

周未的軟發被成一團，像闖了禍神頹然的貓。

蔣孝期乜笑著問他:“怎麼，立下軍令狀又後悔了？”周未側頭點一支菸，鬆鬆地咬在間，枕著靠背含糊應了句:“市值百多億呢，橫豎也沒虧吧。”

“老頭子讓我考完試就去跟著老孫，老孫你知道誰吧，給他當了小三十年秘書，簡直就是司禮監秉筆！”周未捏開煙表情怪異地了下嘴，“就是讓我從打雜伺候人學起……也不是不行，總覺下面涼颼颼的……問題是就算我敢伺候，他們敢受著麼？”他轉頭看向蔣孝期:“你們社會主義接班人都是怎麼培養的？我這腦筋可能還有點封建餘孽，不對，我可能還有社恐懼症，回頭得跟林醫生詳細嘮嘮……”蔣孝期又伸手他:“小未子——”

“喳唄，”周未對這種玩笑不甚介意，也笑不出來，“牡丹城大好河山，我為什麼放著舒坦的昏君不做，非要當個宦官去端幾千號人的飯碗，太重了，沒法不抖啊……”

“不用怕，”蔣孝期心疼他的擔當，也心疼他的軟弱，“你還有……還有周耒。”你還有我。

蔣孝期心生一種未婚沾沾自喜地站在珠寶櫃檯前試戴一隻漂亮的婚戒，左看右看愛不釋手，然而他囊中羞澀付不起標籤上的價格，只能侷促地呆立一旁束手無策，終究沒有底氣說一句“隨便買”出口。

那人櫛風沐雨，站在風口尖，他想保護他，必須足夠強大。

&&&蔣孝期回到公寓，木質餐檯上放著一領大牛皮信封，是從碧潭郵寄過來的。

蔣楨泡了一壺瑪瑙的阿薩姆，端出來坐到餐桌邊，姿態閒適地給自己和兒子各倒了一杯。

茶具用了一套嶄新的冰花玻璃，暖黃的燈光落在桌面上映出一層油潤的光澤，白瓷瓶裡換了嬌氣的蝴蝶蘭，垂落纖纖肢。

這畫面好像美得一碰即碎，蔣孝期緩緩在她對面坐下，看見拆過又纏合的信封上印著“病退”的大紅戳。

“手續都辦好了？”

“快吧，”蔣楨點點頭，嘬了口茶，面容在暗光中慈和溫柔，“終於退休了啊，總還覺得自己很年輕呢！”她不無放鬆地笑了下，伸臂向後展了展裹著開襟線衫的瘦削肩膊。

“早就讓你好好休息的。”蔣孝期嚥下一大口熱茶，從喉間一路滾燙至心口，蒸騰出苦味。

蔣楨幫兒子添茶，放了和糖一塊兒攪開。蔣孝期看著面前一杯奇異的懸濁抬起頭，聳了下眉頭:“阿薩姆茶也不是這麼煮的……”蔣楨惡作劇似的隱笑，掩住輕咳。

好像子這樣過下去也不錯，隨便走到哪一天，灑脫地揮一揮手，舍與不捨都在那一瞬間。

“再等兩個月，我陪你一塊兒出去。”熱膩的茶似乎堵在喉間，蔣孝期覺得那苦味被甘甜和香襯著，愈發清晰了。

蔣楨仍舊笑眼看他，故意似的挑著問:“為什麼是兩個月呢？”因為還有兩個月高考，因為他先前已經對人許下過承諾，蔣孝期噎了一下，因為他不想對那個人食言。

“我不出去，”蔣楨攏著鬢髮，“心肺肝腎隨便換哪裡都行，國內的醫療水平也不差。媽媽知道你想多留我一段時間，我聽你的，其實我也想再賴一段時，看到有個人在你身邊陪著你，你抬眼看見他就覺得安心，他隨便做點什麼都像在哄你高興……你跟著媽媽東飄西蕩吃了不少苦，該有人給你一個家，攢了這麼多年的運氣，小期，該是你兌換大獎的時候了。”蔣孝期對上母親盈滿笑意的視線，那一瞬，他幾乎要確信蔣楨已經窺破了他心底的隱秘，險些推開椅子落荒而逃。

旋即他又反應過來，自己從小到大展示給母親那一面永遠都是規行矩步，蔣楨從不知道他把罵他小雜種的高年級同學按在水塘裡啃泥，從不知道他模仿母親的筆跡給學校收費冬令營的回執簽名放棄，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