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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49卷)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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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別用眼神威脅他啊,很下作的。」聶雨趕緊聲明。「他要嚇哭了,我就當他投了贊成票。大家說這是不是很公道?」沐雲懶得理他,正道:「我們須與耿兄弟聯手。斯人武功,深不可測,不能一舉除之,風雲峽形同滅絕,連奇宮也未必能保。寶物縱使有失,我們的立場也不會更難了,小弟以為毋須拘泥於此。」聶雨嘴道:「說這麼多幹嘛?

哭就好了。我多想用眼淚投票你知道嗎?」秋霜從不發怒,然而他的判斷就是風雲峽的方針,著毋庸議,從魏無音還在時就是如此。他的師弟們並不習慣,甚至不知該如何與之相左,頭一回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果然秋霜並未發怒,笑容不改,意態閒適地點了點頭。「看起來,我等四人的意見是一致的。這便把命榮辱給你了,耿兄弟。」說著舉起茶盅。

他故作反對,是為了出師弟們的決心與覺悟。眾人習於以他馬首是瞻,然而這回孤注一擲,死傷難料,不好風雲峽從此除名,缺乏覺悟的人不過是累贅,還可能拖累戰局,招致失敗。

他們師兄弟情深厚,本有默契,大師兄的苦心三少轉念即會意,毋須多置一辭,亦一同舉杯。聶雨「呸」的一啐,翻著怪眼斜乜耿照:「便宜你了,小王八蛋。給老子安排好位子啊,我要對子狗菊花!」還好沒拿出算籌來,不然視線都不知往哪兒擺。

耿照心中動,與四少齊齊飲罷,肅容道:「既然大家都有覺悟,有個人,須請諸位於此時一見,以免大戰之後,留下遺憾。還請諸位隨我走一趟。」◇◇◇四位美男子隨盟主進入冷鑪谷,還是掀起了不小的騷動。

天羅香諸女久聞指劍奇宮的男之名,說不定還有打過道、結下樑子的,但這四頭貂豬的成還是大大拓展了她們的想像邊界,無數少女下定決心,有生之年定要捕一頭屬於自已的奇宮貂豬回來,絕不與其他姊妹分享。

殊不知即使在龍庭山內,風雲峽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正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沒有相應的本事,何來耀眼的自信與氣質?只靠皮相魅人,也就是繡花枕頭而已。

有些見識廣眼界高的,留意到盟主與他們談笑風生,從容自若,雖是年紀輕輕出身寒微,已隱有權領一方的氣度,既不過份張揚,亦未相形失,暗自羨慕起盈幼玉來,甚至起了效尤之心,尋機入得盟主法眼。

七大派與七玄素來有隙,耿照雖傳達了友好互惠之意,有些東西還是需要時間才能緩解;潛行都先一步入谷傳信,七玄首腦極有默契地閉門不出,姥姥下令門人不許擾客,各於自院裡待著,擅出者死,故眾姝只能於閣樓上遠遠眺望,不得與風雲峽諸少接觸。

「……我怎覺得自已像是供人賞玩的珍禽異獸?」聶雨不由得一陣惡寒,著鼻子頻頻四顧,總覺空氣裡的脂粉味濃得嗆人。

「確實如此。」秋霜居然難得地附和了他。

「你也覺得被人窺視?」

「我指的是珍禽異獸。」

「……你說猴子的話我翻臉了啊。」聶雨表情陰沉。

「我不會。」秋霜澹澹揭過。「況且鼪鼠更適合你。」

「……我大師兄說的是黃鼠狼。」沐雲向耿照解釋。

「老四你給我閉嘴!」耿照默默地覺得像。

一行人來到冷鑪谷深處的一座小院,一名眉清目秀的圓臉少女推門而出,手裡的托盤置著空的青瓷湯碗,殘留的藥氣依然濃重,見得耿照微一屈膝,福了半幅,未開口先笑眯了彎彎月眸,頰畔一枚小巧的梨渦,令人極生好

「弦子呢?」耿照有些詫異。「怎麼是妳?」這名少女,正是潛行都裡的巧手繪工阿緹。

她起身笑道:「弦子嗎,我讓她去歇會兒,她整夜都沒闔眼。反正我閒著也閒著,喜歡陪老爺子說話,他說話很有趣的。」明亮的眸子滴熘熘一轉,瞥了盟主身後的四人一眼,嘆息道:「這幾位公子定是老爺子的家人罷?看著就是一門裡的,樣子好像。我給你們倒茶,再拿些茶點。」匆匆行禮,三步並兩步去了,也沒管盟主怎麼說,看來是個直心眼的姑娘,想到什麼立即動手,片刻也停不下。

儘管已知房內之人的身份,臨到見面之際,四少心頭依舊惴惴,莫可名狀。

秋霜看了耿照一眼。「典衛大人不進去?」耿照搖頭。「你們說得門中家事,不方便。」地阯發鈽頁/回家的路www.91ks.online哋址發咘頁/迴家鍀潞www.91ks.online秋霜點了點頭:「謝典衛大人成全。」耿照默然無語,退至一旁,讓出了房門通道。秋霜輕叩門扉,只聽房內一人道:「進來罷。」聲音嘶啞中帶一絲尖亢,聽來不像容易相處的類型,不知適才那少女是怎麼覺得「很有趣」的。

房間寬敞而明亮,又不致大得虛曠,是非常適合病人靜養的環境,以致四少魚貫而入之後,便稍嫌擁擠。病榻之上,一人披衣倚坐,長髮漆黑烏濃,其間雖雜些許銀白,但大致算是黑得令人印象深刻,加倍襯出他的肌膚蒼白無一絲血

被少女稱呼為「老爺子」的男子,其實不太看得出年紀,無須的下頷一如袒出襟的嶙峋膛、修長到顯得骨節異常大的雙手十指,都是異乎尋常的瘦削,以致予人毫無生氣的傀儡之

除此之外,男子的面孔堪稱俊美,在他芳華正茂、尚未凋零如斯的歲月裡,必定曾令無數懷少女夜不能眠,光想到這張面孔便彷彿無法呼,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阿緹有著一雙銳的巧繪之眼,才能看出在此衰蔽殘破的身軀之下,與奇宮四少所共通的獨特氣質,那種佼佼不群的、睥睨天下的自信與傲氣。

秋霜本還有一絲疑慮,畢竟他跟這位長輩不算稔,遑論師弟們,然而,在見著病榻上的蒼白老人之後,這點不確定已然煙消霧散,儘管形貌與幼年記憶中的叛逆刀客全無相類處,但他記得那雙眼睛,冷澹中帶著溫柔和理解,以憤世嫉俗壓抑著滿腔血熱,無法就這麼坦率地愛著這個世界的……那雙眼睛。

「風雲峽秋霜,拜見褚師叔。」湖衫青年單膝跪地,其餘三人也跟著跪下。

「先師名諱上無下音,乃履山無求、獨飲秋泓者。」木雞叔叔——或許該稱呼他「刀魔」褚星烈才是——收回遠眺窗外的視線,冷冷道:「我已被宮主逐出門牆,再非龍庭山風雲峽之人,這聲『師叔』受不起。

起來說話,我討厭人跪著。」四少依言起身。

秋霜讓韓雪坐於賓位之首,聶、沐侍立於其後,以區分主從,正式對褚星烈介紹:「這位是當今奇宮之主,姓韓,諱上雪下,乃我風雲峽嫡系,亦是先師座下,雖無師徒之名,然而份屬師徒。」褚星烈瞥了他一眼,冷道:「龍庭山居然出了個族宮主。你們是殺光了全山之人,還是被全山之人追殺至此?」四少被堵了個悶聲大葫蘆,難以辯駁。聶雨低聲嘖嘖:「這位真是師叔啊,說話夠賤的。」沐雲狠狠瞪他一眼,其實亦有同

褚星烈緩緩抬眸,目焦停在秋霜面上。

他的動作很慢,有種壞掉的扯線傀儡之,襯與冷冷的語調、冷冷的神情,不知為何給人極大的壓迫。秋霜在恩師身上受過類似的異樣。他們並非是因為失去了武功修為,才抑制不住己身之銳,而是其鋒芒畢與有無武功沒有關係。他們自身,本就是世間無雙的神兵,身體和意志都是。

「我記得你。」瘦弱蒼白的無須老人晃過濃髮,彷彿能用視線將他釘在牆上:「你是那個阜陽秋家的孩子……你上了龍庭山?」

「是後來的事。」秋霜出身阜陽秋氏,論起輩份,須喊浮鼎山莊之主「萬刃君臨」秋拭水一聲叔祖,與秋霜潔兄妹同屬「霜」字輩。

秋家的鱗族血裔已相當澹薄,本非奇宮選拔弟子的對象。秋霜之母出身鱗族大姓,因故不見容於孃家和夫家,打聽到魏無音、褚星烈在秋拭水處共商討伐妖刀大計,帶兒子前往投靠,卻遭秋拭水驅逐。只是褚星烈並不知道,戰後劫餘、武功幾乎全廢的魏無音,終究是接納了這個孩子。

「應風呢,怎不是他繼承了宮主大位?」褚星烈慢慢蹙緊劍眉。「還有那龍方家的少子……是了,我記得叫龍方颶的。這兩個到哪兒去了?」秋霜從容道:「稟師叔,此二位俱已不在。他們勾結外敵,意圖顛覆,且幾乎成功,令諸脈元氣大傷。所幸在先師與眾長老通力合作下弭平叛亂,這才推舉我風雲峽韓宮主上位。」褚星烈的神情有些惘,但沐雲能理解他的困惑。

按耿照的說法,褚師叔在妖刀聖戰中受了重傷,雖保住命,但三十年來處於無識無想、無有知覺的混沌狀態,直與活死人無異。不知為何,耿照將他帶入冷鑪谷後,褚星烈有天突然醒了過來,神智完全是清楚的,接續自重傷昏的前一刻,三十年歲月只留下些許浮光掠影,連片段都稱之不上。

他不知是誰救了他,不記得朝夕相伴之人,對褚星烈而言,他就像獨自做了個長達三十年的大夢,醒來後記憶裡的人全不在了,留在身邊的,則通通不在記憶之中,只是宣稱識的陌生人而已。

在冷鑪谷,他唯一認識的人是薛百螣。

他倆年輕時打過一架,結果兩人都不想再提。沒有這位曾經生死相搏的薛老神君,褚星烈彷彿一個人被孤伶伶地遺棄在異域,周遭的一切對他皆無意義。他甚至不明白薛百螣何以老成了這樣,那一戰遠不過數載,所留的遺患在幾個月前的雨季裡還困擾著他——蒼白如紙的羸瘦男子安靜片刻,像是終於接受了這些識之名已遭抹去,再不復存,不得不轉頭面對另一則噩耗。「你口口聲聲說『先師』,魏無音他……

也死了麼?」

「是。」秋霜垂眸斂首,以儘量不牽動老人心緒的平穩音調。其餘三少沒有他的心修養,聶雨別過頭,死死咬住一聲冷哼,單薄的腮幫子繃出清晰的頷骨和牙線條;韓雪低頭蹙眉,出痛悔之,沐雲則不紅了眼眶。

只是他們萬萬想不到,接下來會聽見「師叔」這樣說。

「那他死前,有沒來得及殺死杜妝憐,抑或識人不清情用事,婆婆媽媽優柔寡斷,最終為那婆娘所乘,死得無比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