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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看見的是以諾不顧腿傷掙扎的樣子。

驚恐和憤怒在那張人的臉上替展，藍眼眸中的情緒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只是一瞬，納意識到自己落入了黑暗。

☆、援手抓住以諾的人鬆開手，任由他倒在地上。

疼痛如此強烈，連呼都足夠讓人痛不生，以諾匍匐移動幾寸就再難行進，而更令以諾絕望的還是納恐已不在人世的現實。

手鍊早已在當初穿越國境時被搜走，失卻加護的納毫無生還機會。

“至少這裡比沙漠裡溫暖多了，”克里斯托弗仰首看了看周圍，推動輪椅靠近以諾，“你將會在孤寂與絕望中受自己的血緩慢出體外，無法控制身體移動，直到幾天後等人們找到你時，你已經變成了冰冷無比的屍體。”這樣殘酷的描述被克里斯托弗用溫和的語調說出，充滿詩意。

“享受此刻，以諾，你就能夠與我同身受。”

“為什麼，”以諾緩緩攥緊拳頭，“這樣對你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很多時候人們做出某些事並不需要確鑿的理由，”克里斯托弗微微低頭，看趴著的人，“我沒有欣賞別人痛苦的愛好，此刻甚至為你到憐惜，但也僅此而已，如果不是納，你不必遭此劫難，若你要找一個憎恨的對象，我想納是唯一的選擇。”克里斯托弗將自己對以諾犯下的惡行全數歸罪納，語氣頗為關懷，好像很替以諾著想。

入的空氣開始變得粘稠，如同熬化的糖漿，艱難地滾如肺中，以諾貼緊在地上，連克里斯托弗的話都聽不太清。

“你一直和納在一起吧，如果你告訴我方才我問他的問題，我會留你一命。”

“納……”以諾側頭看了看敞開的天窗，尚無法消化納確實被丟出去的事實，“說的是實話。”克里斯托弗沉默片刻，長長嘆了一口氣:“我為你到遺憾。”輪椅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開始逐漸遠去，以諾仍定定看著窗外，下半身變得麻痺，寒冷像是無骨的蛇緩慢順著他的身體攀伏纏繞。

以諾從不畏懼死亡，從某個角度而言這將會是他贖罪的終極選擇，儘管如此，某些微妙的情緒仍舊控制不住從以諾心底冒出來。

他一直受到的情緒都是爆發的，譬如面對惡靈時的憤怒和憎恨，但此刻佔據以諾心頭的卻是截然相反的溫和情緒。

無奈，茫然以及不解。

以諾很想搞明白自己產生這些陌生情緒的原因，但死亡是最直白的休止符，暴地斬斷一切可能——當知曉自己與死亡的距離不斷縮短時，思考都變得無比奢侈。

強烈的虛無包裹著以諾，他甚至覺得周遭的一切變得不再真實，身體向下墜落，魂靈試圖飛昇，意識則被困鎖在兩者的夾縫。

以諾突然對自己絕不危及普通人的堅持產生懷疑，如果一開始他就利用自己的力量去對付這些黑幫成員，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至少，納不會……

頭腦開始發暈，難以抑制的悲痛開始如汐緩慢推近，這和以諾面對其他人死亡時的覺截然不同。

以諾一直視生死輪迴是神的旨意，不曾為新生欣喜，也從未因死亡悲傷，他替人們祝福，予人們安，這些皆是出自職業的守則，與情無關。

唯一一次讓以諾強烈生出對不公的痛恨，對死亡的悲痛只因卡特神父。

而現在以諾第二次發自內心為某個人的離去傷懷。

從一開始以諾更多地將兩人的關係視作基於等價換的互惠，對於這樣的關係，只要做好自己的承諾的工作就能自然地維繫下去，這是他原本的想法，但在此刻這狹隘的考慮令以諾慚愧。

以諾想起納方才在將槍口對向自己時的神情，好似懷著必死的決然，那時的以諾尚認為用自己的雙腿從黑道暴徒手中換兩個人的命很值得，所以他既不畏懼也不生氣，他等待那枚由納親手出的子彈。

這是據理思考給出的最佳結果，不摻雜多餘的個人情緒，以諾認為納也應該這麼想，不過就結果來看，他顯然低估了情緒的影響力。

為什麼？因為我是與魔神對抗的重要籌碼嗎？

視線難以聚焦，思維逐漸停滯，血已經凝固了，他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奪取他生命的將是絕不停滯的時間，如克里斯托弗所言，他不得不在孤寂與絕望中等待命運女神剪短絲線的一刻。

以諾伸手到前，摸索了許久才握住藏在隱蔽口袋的十字架，他正在卡特神父的陪伴下走向死亡，這讓他勉強有幾分安心。

以諾半閉上眼，他已經太累了，忍受疼痛剝奪了他絕大多數的力，餘下的力氣他只想用來多默默祈禱一會。

至於為什麼祈禱，他也並不清楚。

窗外的風不斷湧入，帶來沙漠的寒冷，在這風中，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在唱。

這種古老的語言很少在現世出現，連同它的作用都變得模糊不清不在為人們所知。

一株綠的植物突然開始迅速生長，它的底部有一個巨大的白花朵，柔軟如同絨。

綠植層層向上，自天窗探出生長，直到柔軟的枝葉接觸到以諾的額頭。

納的心仍在狂跳著，這株綠植的附枝纏繞著他的身體，將他從花朵中心舉起遞入房間。

一切亦真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