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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穆歷6072,12月30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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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2(做一點無用的考據預警,我沒有看過有任何文獻提到農神節的具體細節,富人捐贈酒水的設計純屬自己腦補。因為有一位詩人確實寫過類似“農神節,無盡的美酒和美食”的詩句,我一合計,要不他自己特有錢,要不就是當天有免費酒水之類的活動才對……)路穆,卡匹托爾山下。

今天是農神節的最後一天。離晚上的儀式還有一會,但是街頭已經人頭攢動,酒香四溢。元老院對社會風氣抓得很嚴,大規模的酗酒和亂一向是止的。但農神節是個例外,尤其是最後一天,街上滿是貴族和富人們捐贈的美酒美食,貴族平民、公民奴隸,大家無分你我,縱情飲樂。

路穆城在平裡就會讓人受到一股大國都會的威儀,並對它傳說中高達兩百萬的人口數深信不疑。而在此時,他們大概會懷疑,是不是全世界的人全都集中到這座充滿歷史的榮耀的城市裡來了,不然這窄窄的街道上怎麼能站著這麼多人?

特雷薩漫步於這連一滴水都難於漏出的大街上,他沒有帶奴隸,也沒有披著往常的紫託加——農神節的時候,男子是允許穿託加以外的禮服的。如果不說,誰也沒法想到這位英俊的年輕人是那位意氣風發的市政官。但無論是醉醺醺的酒鬼、大聲喧譁的地痞,還是放形骸的貴族,每個人都不自覺地為他讓出道路。

特雷薩微笑著向每個為他讓路的人致意,和煦的笑容好像消融冰雪的風。每個看到他的人都有一種錯覺,好像這個男人是維納斯錯託別的化身,又好像他是奎裡努斯,整座路穆城的父親,正像祖父看著孫兒一樣注視他們。

可他們卻不知道,那平和的表情下,一顆雄心中正湧動著怎樣的

特雷薩認得這裡的每一位公民。他對人臉過目不忘,在四十多年的人生裡,早已結識了路穆城中數以萬計的公民。更不必說,記住儘可能多的公民的名字,這本來就是如今路穆博取民心的最廉價手段。

但那一張張在爛醉中顯得歡欣鼓舞的臉,只讓他的心一點點變得沉重。

視線掃過第一個人,那是一個終落街頭的地痞。襤褸的衣衫和滿面的風霜並不能讓特雷薩升起對他的同情,因為這個人整遊手好閒,就靠耍無賴、出賣選票和領取救濟為生。路穆人的勤懇在他身上已經不復存在了,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潑皮。

特雷薩迅速將視線掃向第二個人。這個人衣冠楚楚,舉止也不似前一個那般野蠻放,一看就知道是個頗有身份的富人。但特雷薩卻知道,這傢伙現在主要的收入都來自他放在東方的高利貸,利率幾乎達到了每年四分之三,不知道多少人因為他家破人亡。華貴的託加禮服下面,是一頭淌著髒血的餓獸。

他厭惡地偏過目光,卻又看到一個人。這人身披紫袍,神倨傲,竟然是一位元老院的議員,路穆人民共同選出的尊貴的父親(patresconscripti)。據說他遵紀守法,是個當之無愧的模範公民表面上。而據特雷薩所知,此人不僅發放利率遠高於法律的高利貸,還讓自己的被釋奴替自己經商,繞過了元老親屬不得經商的鐵律。他任總督的時候也橫徵暴斂,手下的包稅人把行省的地皮都刮薄了三尺。

而這三個人外,還有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攢動的人頭之下,是一個個墮落的靈魂。

這些在慾海中逐的男人讓特雷薩壓抑得不過氣來。路穆人越是墮落,他便越覺得有一種責任壓在心上。他愛路穆,更愛路穆曾經的輝煌和榮光。而現在,路穆的榮光卻在時光的侵蝕下,被公民們漸沉淪的道德一點點蒙上塵埃。

路穆本不該是這樣子!

第三共和國不過才建國數百年,便已糜爛如斯,若再過百年,他簡直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作為古老的特雷薩家族的家長,享受著路穆貴族特權的人,他必須為這些做點什麼。再不做點什麼,就來不及了。

好在,也不是沒有好事發生明年執政官的位置,幾乎板上釘釘會有他的一席。競爭力最大的龐皮努斯已經被拖在了匈人草原上,這個路穆已經沒有他的一合之敵。

想到這裡,他的嘴角忍不住掛起了一道弧度。今年的一切都順利得讓人難以置信。那位豪留來的殖民者後裔,克里圖圖斯,雖然手段用得很暴,但竟然真的把事情辦成了,而且辦得很漂亮。據他目前掌握的情報,龐皮努斯的人到現在都和個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那兩個被擄走的小寶貝藏到哪裡去了呢。

那兩個小寶貝可不得了,不僅左右著東方的戰局,而且價值千金。從某些渠道他知道,有人願意為她們出一千塔倫特的天價。要是他能把她們搞到手,再轉手賣出去,立馬就能還掉他所有債務的一半。這對他後的三年將是質的改變,能直接影響到他的信譽和經濟狀況。

但,為了大局,也只能把她們留在別人身邊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和他的理想比,一千塔倫特也不過糞土。

若是按現在的局勢繼續,他頭上按著的也不過一個莫須有的、連罪名都稱不上的名頭。因為這裡面的關係實在太曲折了,龐皮努斯自己把戰利品丟了,戰利品被強盜七拐八繞地運到路穆,又被另一群人給劫走了,而這群人和他特雷薩的關係又模糊不清。哪怕最善辯的雄辯家也很難說清楚這其中的關係,何況龐皮努斯手上肯定沒有完整的證據鏈。只要略施小計,民眾的視線自然會轉移到龐皮努斯身上。這是好面子的龐皮努斯絕對不願意看到的,所以他多半不會和特雷薩理論什麼,而是默默吃下這個暗虧。

但如果接下這對價值連城的貨物,事情就是另一番進展了。龐皮努斯一定會拼命宣傳他“劫走了本應屬於路穆人民的珍品”,屆時他一定會成為全民公敵。

所以,讓她們留在克里圖圖斯那邊,就足夠了。克里圖圖斯是這幾年剛來路穆的,還本入不了龐皮努斯的法眼。那個驕傲的龐皮努斯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陰了一手吧。

但他也很清楚,成為執政官,不過是一切的開始。他太瞭解元老院那群人了——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他們是規則的制定者,又是規則的最大受益者。自己想要攪動路穆這潭死水,反應最大的一定就是他們。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面對整個元老院的非難。

但,若不試試,誰知道可不可以?

而無論成敗,他的理想都將會繼續。

他昂起頭,再度打量起路穆,這座令他深愛的城市。奢靡的燈紅酒綠,放蕩的紅男綠女,一切如此觸目驚心。他中好像有一股氣,便如升騰的暴風,卷地而來,迫不及待想要把這一切掀開,碾碎,重換成另一番天地!

“路穆,我會拯救你。”他低聲道,語氣裡沒有一點茫、退縮或者猶疑。

夕陽西下,金的餘暉鍍在他身上,好像一尊不戴桂冠的天神。

與此同時,帕拉丁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