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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裡去大吃一頓了。許君發起去遊老虎灘,事前先去洗一個澡。三天三晚從統艙裡鑽出來的人身上就如塗了一層油灰,經過清水,肥皂濯洗一遍,就像被縛在繭子裡的蛹子一旦化為飛蛾而渾身通泰。叫車到老虎灘,往返費去三點鐘工夫。那地方的風景雖然好,但是現在正是本人在那裡享受,任憑怎樣美麗,只有令人傷,我也懶得把它寫下來了。不過有一點要說的,我們在海邊嚐了一點海水,的確鹹澀異常;而路上的枯林衰草間,見了不少的穿紅衣服的山東婦女,舉著她們的三寸金蓮,在那裡伶仃躑躅而已。在大連擔擱一晚,翌平明即冒寒赴南滿車站,把中國鈔票換了金票買了火車票,就和一班穿木履馱袱的本人一起上火車。車箱很雅潔,座位亦寬廣,更沒有我們中國人品茶的習慣,但是我的同胞們卻始終過不得,橘子皮就丟了一地。坐在我斜對面有一位大胖子,像一個絕大蟾蜍鼓起一個大肚皮滿面風佔了兩個人的位置。有一個本女子走到那裡找座位,吃了一驚退了過來。但是那個大蟾蜍卻很從容,談笑自若地,氣吁吁地把一塊大餅到口裡,他的嘴也和肚皮一樣鼓了起來。我看了就想起了當年的范陽節度公,替楊玉環耽驚不少。回首望窗外,衰殘的枯草,零落的斷枝,一程一程和火車背道而馳。偶然有一道斷澗,澗裡頭結著厚冰;有一座荒山,山上面也堆著積雪。其餘便是極目荒涼,躺在委靡的夕陽底下。歷歷碌碌的孤村野屋,表示那裡邊不是絕對沒有人煙的地方。想起了昨晚上船上三寶講的白袍小將:啊!想薛禮嘆月的獨木關,大概也離此不遠了!
“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這一荒涼寂寞沙漠相似的地方,不得當時烽煙遍地,鼓角喧天的地方嗎?車中有賣“便當”的,我們各買一客充飢。這玲瓏緻的本食料,我把它打開來,那紅紅綠綠的東西固然樂意了眼睛,而那不甜不鹹的味道,也太苦了舌頭了。我吃了一塊鹹蘿菔和一片燻魚,就趕緊藏到座位底下去。下午三點鐘,前面的高房大屋漸漸簇聚起來,汽笛一聲長吼,就到了奉天車站。我這一次充軍發配般的旅行也就告了終結,在這個滿目生疏的關外大都市裡,我的三件行李和我一個人,就只能給我的老同學許君,陸君,由他們去安排了。
但是奉天呀!你那雄偉的城垣,滿街的冰塊,在給我以陰鬱的情。我這個江南的弱質,一進了你的境界,我的心裡只是悒悒不歡。第一天的晚上,外面下著大雪,屋裡卻是熊熊爐火,我因此就傷了風,睡在上一聲一聲乾咳。同來的方君,也和我一樣,他因此做了一首詩。詩曰:身世飄零隻自知,上元才過故鄉離;最憐風雪嚴寒夜,正是江南草綠時。
奉天呀!我希望你那雄偉的城垣變得燦爛起來,滿街的冰塊融化起來,的風雪歇止下去,太陽一點一點光明起來,等草木欣欣地榮華,天地澄明而潤澤,和碧水青山的江南一樣,就是我一點至誠熱望;也是代一班奉天朋友們禱祝的!
一九二六年,三月十二,奉天石頭市第5章大慶裡之一夜(1)易庭波從永安公司的角門上走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沉了西,朔風越發比先前吹得緊,天上浮滿著凍雪,全街市蒙著一層紫沉沉的寒氣,許多來往奔馳著的汽車卻在這寒氣裡頭嗚嗚地狂叫。他剛從暖和的地方走出來,不由得渾身微微地戰了一陣。心裡想:今天一天又過去了,現在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只好回去吃晚飯吧。就把大衣的領子翻上來護著項頸,免得外面的寒風侵入去,再按一按帽子,放開腳步,頂著西風向法租界一路斜過去。
繞過大世界,將到法蘭西馬路盡頭的地方,那一點紅的顏又閃進了他的眼,他知道就是那個掛在房簷下上面貼著老通源三個扁字的大燈籠。不自主地抬起頭來看,鋪在板上的下酒菜似乎變動了一點,那個燙酒的正端端正正坐在爐灶旁邊,向他顯出親熱似的點一點頭。
他因為吃了酒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好事情,已經屢次想戒酒,今天這樣匆匆地走路,一半是因為天氣冷,一半也無非想抹過這個地方。可是現在燈籠又看見了,而且還有燙酒的,他便有些按捺不下去,走了幾步,覺得無論如何不能辜負那燙酒的一片好意的招呼……那親熱的點頭……再看看路上一片蕭寒的景象,心裡就說著“天氣委實冷哩”,於是他就回頭走,到老通源去。
他近來更煩悶得厲害,對於自己的生活非常之傷與不平,像一片熱腸沒有人收拾似的,像一個小孩子受了冤屈沒處訴說似的,蘊結在心底裡的一團熱剌剌的東西,總需要一味對當的藥劑來調劑一下,有時悶得沒有法,只好抱著被窩睡一覺,而醒來時,他的面頰觸著松而軟的棉被,總驀然心裡一酸,來了一縷纏綿的悲意。
前時小天氣,他總獨自一個悽悽冷冷地到附近一個公園裡去走,坐在那池塘邊頭的草地上,看看淺水裡的游魚,望望悠碧的長空,不知不覺眼的眶裡出兩泓熱淚,總還覺得至大的自然還沒有擯棄他,這裡頭還隱隱約約有些詩的甜味上心頭來的。近來颳了幾次朔風,園中的衰草一層一層地枯黃起來,樹木凋零得只剩了骨瘦的枝幹,自然的遭逢正和他的心情一樣悲鬱,他也跟著氣候格外的落寞起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