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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湯執說。
畢竟徐升也是徐家的一分子。
“喔。”席曼香突然沉默了一會兒,隔著厚重的透明玻璃看著湯執,言又止了少時,說:“寶寶長大了。”
“也厲害了。”她說。
席曼香看湯執的眼神飽含母愛、信任和關懷,湯執覺得全太陽系可能只有她把湯執當寶貝。
“嗯,”湯執衝她笑笑,“一般厲害。”兩人又隨意地說了幾句,席曼香突然換了話題:“寶寶,你談戀愛了嗎?”湯執搖頭:“沒。”
“是不是因為我……”她說,“……有好的女孩子也不敢接觸。”可能是在監獄待得久了,她的語言都很直接,抓著話筒,很認真似的看著湯執,好像如果湯執說是,她就馬上跟湯執斷絕母子關係。
湯執哭笑不得:“你別亂說。”
“怎麼亂說了,碰到也喜歡你的好女孩兒,你就去談戀愛,”她固執地說,“馬上去談。”席曼香面容嚴肅,湯執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她仍然不滿意,問他:“你是不是聽不進去我的話。”
“沒有,”湯執否認,裝作乖巧地敷衍她,“我聽的。”席曼香看起來並不相信,懷疑地看著湯執,說“是嗎”,又問他:“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真的沒談過戀愛啊?”
“沒有,”湯執發愁地說,“沒有,媽,你在裡面缺什麼嗎?我想辦法給你送進來。”
“我能缺什麼,我什麼都不缺,”席曼香並不吃他那一套,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們這兒新來一個姐們兒,兒子和你差不多大,說什麼女朋友換了十幾輪了,還有什麼炮——哎,我也不懂,你有嗎?”她看著湯執,眼中的期待讓湯執到頭大。
他知道他媽是想說炮友,又不知道該不該在他面前說這個不雅的詞。
“沒有,”他幾乎數不清自己短短二十分鐘說了多少個“沒有”,“我哪有空找。”他媽以為他是個濱港大學畢業的優秀白領,取向很大眾。
然而別說湯執沒有炮友,就算有,應該也是男的。
說完這句話,湯執突然之間想到徐可渝。他終於想起其實自己在法律上已經結婚了,和一個家庭很好的女孩兒。
女孩兒或許算有一點喜歡他吧,可能很需要他,可是他不喜歡。
湯執心好像一個衝滿四十度熱水的氣球,水冷不下來擠不出來,而且很重,不住往下掉。
在這一刻,湯執看著母親的眼睛,忽然有一種很狂熱很荒唐的反叛渴望。
他想告訴他媽他是個同戀。但只不過下一秒鐘,他就洩氣了,過了半晌,幾乎是有些故意地對她說:“老媽,我才多大,現代社會哪有二十二歲結婚的。”忽而間,站在她身後的獄警手裡的小鐘響了,發出刺耳的鳴音。
探監時間三十分鐘到了。
他媽的嘴動了動。他觀察到她有些乾的玫瑰的下嘴,眼角細微的褶皺,看見她明亮的眼睛,抓著話筒因不想放下而微抖著的手。
她的右手手肘靠在快裂開的木頭桌面上,死死盯著他,好像看一個人越用力,就會越慢忘記。
“寶寶,”她突然說,“我愛你。”獄警替她掛了電話,湯執沒有來得及說話,仰臉看她站起來往回走。
等對面的門關上了,湯執也走出去。
他拿出手機看看時間,離司機來接他還要一個半小時,他便在監獄大堂的鐵椅子上坐了一會兒。
湯執不想看手機,也不想思考,呆呆坐著,坐了許久,看探監的人進去了出來,進去又出來,他才站起來,走到監獄旁邊的小賣部裡買了包煙、一隻火機。
打火機是紅的,透明塑料殼子,油在殼子裡晃來晃去。
湯執不顧形象地蹲在滅煙臺旁邊,拆了煙,拿出一支點了,了一口,看著眼前灰的柏油路,和道路兩面森森的松樹。
天氣太差了。湯執想。
灰白的煙氣嫋嫋在他手指間走上來,穿過他上下睫縫隙往上飄,把他眼睛燻痛了。
了半支,來接他的車緩緩開上坡,湯執走到滅煙臺旁把煙滅了,坐進車裡。
徐升白天陪外祖父登山,晚上又與外祖父的登山夥伴們在橋牌俱樂部待了大半個晚上,回到家時,已經接近十一點。
管家右腿走路還不是很利索,但替他守門。
徐升上樓洗了澡,準備上之前,突然之間想起讓湯執去房產公司拿回來的幾份文件還沒簽字,便撥了湯執房間的內線,想讓湯執送過來。
等了許久,湯執不接,徐升有些不耐煩,又打了湯執手機,還是不接。
管家去睡了,徐升想到他腿沒好全,不想把他叫起來,親自走到了湯執房間門口敲門。
敲了幾下,門開了。
“幹嘛。”湯執穿著睡衣,睡眼惺忪地看著徐升。
“我睡著了。”他又對徐升說。
湯執聲音輕輕的,帶著睏倦,尾調拖得有點長,就像在跟人撒嬌。
徐升看著他,不為所動地說:“讓你拿的文件呢?”湯執想了想,告訴他:“在書房裡。”
“帶我去拿。”徐升說。
湯執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好吧”,趿拉著拖鞋磨磨蹭蹭往書房的方向走。
徐升跟在他後面,走到書房門口,看湯執的手按上門把,把門打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