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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岄沒戴手套,握緊一側韁繩扭頭看賀蘭碸。
賀蘭碸膛貼著他單薄的背脊,掌心覆在靳岄手背,與他一起緊緊地握住了飛霄的韁繩。
“你不容易。”賀蘭碸說,“我不捨得跟你生氣。”靳岄直視前方:“這算什麼理由。”實際上他整張臉都騰騰燒熱了。這算什麼理由,這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他心裡不斷不斷地冒出反駁的聲音,但膛中的那顆心卻因為這莫名其妙的話、不成理由的理由,興奮地彈動著。
天地間許多故事,往往就因一瞬間的“不捨得”而起興。之後才有花枝滿,人間月圓。
他最後勉強讓自己平靜說了句“你太怪了”。賀蘭碸也學嶽蓮樓坐在朱夜身後的樣子,下巴搭在靳岄肩上,只是低低地笑。兩人膛的震動似乎都變得一致了,氤氳晨在雪融的大地上鋪開,前路幻染了一地的彩光。
進入林子後,靳岄便看見這林中是有路的,不是獸道,是可供車馬通行的小路。這兒尋常有人經過,他終於放下心。賀蘭碸讓他在道旁等自己,還給他生了一堆小火取暖。
拾柴生火間隙,賀蘭碸終於問他和嶽蓮樓說了什麼。靳岄察覺他對嶽蓮樓那輕微的敵意,便將兩人聊的事兒跟他一五一十說了。
實則在嶽蓮樓告知他梁太師的事情前,靳岄也懷疑過促成父親戰亡的真正原因是否應該落在皇帝身上。他盛怒與悲痛中確實恨過高高在上的官家,但子久了,冷靜了,他便漸漸咂摸出此事疑點頗多,最明顯的一處,是邊境被犯、首將戰,戰局撲朔離,皇帝不是傻子,此時無論如何都不是下手殲殺靳明照的時機。
而嶽蓮樓帶來的消息讓靳岄確定,令靳家陷入這場災難的推手,或許要加上一個“梁太師”之名。
梁安崇太師實則是大瑀宰相,曾任太子太傅,真正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朝中呼風喚雨。太子尚在世時,凡事也得看他兩三分顏,輕易不敢得罪。
而太子因病去世後,仁正帝悲愴難當,愈發懈怠政事,除軍隊調遣之外,幾乎事事都由梁太師主理。
“你怎麼知道找你的是皇子?”賀蘭碸問,“也可能是大瑀皇帝。”
“他知道我父親蒙冤,知道我家人無辜,但他做了什麼?”靳岄冷冷道,“他是給了梁安崇一巴掌,可最後還是簽了那份聖旨。不過一巴掌而已,他是天子,是君王,怎麼?他的巴掌就更金貴些,能打得梁安崇更疼一些?!”賀蘭碸忙拍拍他肩膀。
靳岄略為平靜,又道:“嶽蓮樓隸屬明夜堂,是江湖人士。官家和聖人若要找我,斷不可能依賴江湖勢力。明夜堂又說那人是宮裡的人,除了皇子之外,我不作他想。如今太子之位空懸,官家膝下有七八位皇子,其中有能力競爭此位置的,至少三人。”賀蘭碸想了想:“這三人中有人找你,找你是因為……”
“因為我是靳明照的兒子。”靳岄接話,“我是靳岄或靳陽,對他來說全無所謂,只要我父親是靳明照就夠了。梁太師與我父親之死有關,‘靳明照的兒子’又在北戎當質,多麼苦,多麼慘。無論章面劾或封章奏劾,只要他得到我,我就能成為他彈劾梁太師的工具。”
“就算不能絆倒那太師,至少也在你們皇帝面前了臉,他當上太子的希望就更大了。”賀蘭碸點頭道,“這與我們在虎將軍面前爭奪朗大會比賽權也差不多。”
“這……這差很多啊。”靳岄無奈,又知他是想讓自己輕鬆。
他其實還有一些揣測,因為太虛渺,實在不敢宣之於口——那皇子若是真的想把靳家人當彈劾工具,他說不定也在尋找靳岄的母親和姐姐。母親有明夜堂及其他江湖人士尋找護佑,隨丈夫同住封狐城的姐姐至今音訊全無、生死未卜。
但靳岄不敢對這事存太大期待。皇子是誰他推測不出來,總覺得心中不安。
更何況,仁正帝大哭、仁正帝給了梁安崇一巴掌之類的事情,全都從這皇子口中說出,是否真實還未可知。
靳岄現在極為懷疑,梁安崇雖然接受了自己的方法,但他很可能本不知道自己還活著:那皇子只獻策,不說計策來源,是為了將靳岄隱藏到最後一刻,將梁安崇一軍。
實際上,一想到回到大瑀要面對的千頭萬緒、詭譎風雲,他便一點兒提不起力氣,全靠心頭的憤怒和怨仇撐著。他十幾年來從未這樣耗費過心力,如今要一頭扎入繁雜人心,除卻不安,更是有千般痛苦。
籌劃、謀略並非他興趣,他記得西席先生常責備他有濟世之能,卻無濟世之心,枉為靳明照之子。
靳岄那時年紀還小,不過七八歲,茫然懵懂:他想做燕子溪上泛舟搖櫓的船家,兼濟天下是濟,濟川舟楫也是濟,又有什麼不同?
賀蘭碸起身拍拍他腦袋:“別想了,我去給你打兔子。”靳岄點頭,目送他鑽入仍舊幽暗的樹林。
雖明知不能,但靳岄也確確實實想過,如果賀蘭碸同他都沒那麼多前事,僅是兩個普普通通的高辛人、大瑀人,偶然地在馳望原相遇了,偶然地越來越親近,該是多麼好。他做列星江上渡船之主,賀蘭碸是高辛族跑商的旅人,他們總在船楫相遇,暢談、酒飲,煨酒的紅爐火長久地燃著,他們像心意相通的摯友。又或者比摯友更多幾分情意。
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