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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個圓形的醜陋印記。疤痕是紅的,新生的脆弱,賀蘭碸按了按,靳岄紅著眼睛看他。
“繼續裹著這個,對傷口不好。”賀蘭碸扔了布帶,“不必敷藥了,敞開就行。”他的手指細細地摩挲過那片初愈的皮膚,低頭專注地觀察。靳岄到一種強烈的、說不清楚的不適。他悚然,又害怕,賀蘭碸的手令他想起被灼燙的瞬間,又令他口震顫。
他推開賀蘭碸,匆匆撿起布帶,將自己手臂草草纏緊。
“天熱了,你這樣不行。”賀蘭碸說。
“不許提這個!”靳岄緊緊按著手臂的印記,“永遠不許提,否則我恨你。”賀蘭碸怔住片刻,沒有繼續安他。
“你在怪我嗎?”他問,“怪我把你帶到北都,怪我沒有及時救出你?”陳霜在院門外徘徊,不能爬假山的卓卓跑到這邊來爬樹。他一邊盯著卓卓,一邊偷聽後院的爭吵。賀蘭碸離開時狠狠瞪了他一眼,陳霜莫名其妙,探頭去看院裡的靳岄。
靳岄這一晚上搬著鋪蓋住進了陳霜的房間。他給自己拾掇了一張小,陳霜見他面沉如水,但動作明顯急躁,便想說些話逗他開心。
“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他說,“頭、頭、頭……這不好睡吧,你睡我那張。”賀蘭碸把卓卓哄睡著之後,回房間才發現靳岄不見了。他出門去找,走了幾步又回去了,關門聲音極響,把隔壁的渾答兒嚇潑了一鍾酒。
靳岄其實睡不著。他也會有憤怒的時候,只是不知道為何,這憤怒的時刻與情緒總是指向賀蘭碸。賀蘭碸是火石,輕易一磕就能讓靳岄燃燒,讓他說些平素不可能講的話。
左臂的傷疤確實已經癒合,但靳岄實在不願意見到它。哲翁說他是馳望原的牲畜,每每想到此處,他便有作嘔衝動,恨不能挖開那傷口,破壞它,撕扯它,它變成什麼都行,只要不是奴隸印記。
正因睡不著,陳霜房間窗戶被打開的細微聲音,靳岄霎時聽得清楚。他起初以為是賀蘭碸,但那潛入房間之人還帶著一種奇特的氣味,冷沁沁的,像雪,也像孤傲的香。
靳岄一下睜開眼,那人已經俯身捂住他嘴巴。
“噓……”他笑著說,“別喊啊小將軍,我要是被發現,可就說不清了。”是風塵僕僕的嶽蓮樓。
作者有話要說:陳霜之後給自己嘴巴安了道鎖。
----今天,只有,靳岄親手烤的香豆子。
第25章傷疤嶽蓮樓今打扮與初見時、或是在迴心院時都不相同。他一頭黑髮全束在腦後,一身利的斥候服,間兩柄劍。因他靠得近,靳岄發現他發上確實有細小冰珠,俊臉上沒有一絲脂粉,所以身上氣味才迥異於前。
靳岄和陳霜幾乎同時爬起身。嶽蓮樓輕輕關了窗,在靳岄身邊坐下,問他最近情況。
靳岄顧不得說自己:“你見到朝廷的人了麼?”
“沒有。”嶽蓮樓見他瞬間黯然,捏捏他的臉,“但我已經把你的法子詳詳細細告訴了咱們堂主。堂主寫了老長一封信,親自去見那人了。”
“誰人?”
“宮裡一直在找你的那個人。”嶽蓮樓說,“你放心,已經到他手上了。我回來那天,堂主說那人已經跟梁太師會面,商議你的方法。此人究竟是誰,我沒見過,堂主也沒有說過。”靳岄大鬆了一口氣。他不確定此法是否真的有效,但至少能為大瑀出一份力,他心中稍安。
但這位宮中的神秘人,著實令他猜疑。這人不可能是仁正皇帝,也不會是聖人。能直接面見梁太師的,靳岄心中一動:“是我的先生,謝……”
“不是。”嶽蓮樓盯著他的左臂,緩緩道,“我之所以來去這麼快,因為明夜堂堂主、梁太師和那個人,現在都在碧山城。龍圖欽和梁安崇已經會面一次,據說不歡而散。”靳岄迫切想知道北戎與大瑀如何商談,但連嶽蓮樓也不可能知道這其中細節。他對靳岄的手臂興趣:“你受傷了?怎麼包著?”陳霜搬了張凳子坐過來:“打了雲洲王的家標。”嶽蓮樓一頓:“什麼?”陳霜:“賀蘭碸下的手。”靳岄立刻解釋:“他沒有。是大巫攥住他的手烙下去的。”嶽蓮樓抓住靳岄左臂,不言不語,仔細地拆開他裹傷的布條。陳霜手指在油捻上一彈,燈火亮起,他端著油燈靠近。
在昏黃燈光下,傷疤愈發顯得可怖。靳岄別過頭,嶽蓮樓卻鉗住他的下巴,命他看著自己:“靳岄,你看著它。”靳岄只是搖頭。他永遠忘不了哲翁說的那句話,因這個印記,他成了馳望原的一頭牲畜。或許還有更令他崩潰的,是他面對大巫、面對雲洲王與哲翁的時候,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在北戎是孤單的。他沒有援助,無論如何都難以逃脫,除了身為魚,任人宰割,他毫無其他辦法。
怔忪間,面前的嶽蓮樓忽然低頭,吻了吻那處傷痕。
“小將軍,你是戰士了。”他笑道,“這是你的第一個勳章。”他鬆了手,把靳岄抱在懷裡,力氣很緊。
“我也有這樣的疤痕……當然不是奴隸印記,但對我來說,與奴隸印記並無任何區別。可有人告訴我,這是戰士的勳章,是我曾活在世上的證明。小將軍,這個印記不會令你有任何變化,你仍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