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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渾答兒冷笑道,“我渾答兒今倒要瞧瞧,是你的狼眼睛厲害,還是北戎天君的金禾箭厲害!”說罷攥著金禾箭往賀蘭碸眼中去。
賀蘭碸怒吼一聲,拼死抵抗,無奈那箭尖仍越壓越低,眼看就要入他眼中——又是噹的一響。
渾答兒頓時從賀蘭碸身上翻下,左手緊捏右手,哭著痛呼。金禾箭懸空翻滾,落入冰溪中,立刻沉了下去。
是一枚木箭擊中了金禾箭箭頭,將金打造的箭矢硬生生彈飛,餘力甚至讓渾答兒右手腕脫了臼。一擊即中後,木箭深深扎入地面,只餘箭翎兀自輕顫。
冰溪下游方向,車隊蜿蜒。一位身著戎甲的女子正收起手中長弓。她目平靜中隱帶慍怒,看了看賀蘭碸,又回看痛得不住哀嚎的渾答兒。
女子身旁站著一位與賀蘭碸年紀相當的少年,清瘦,單薄。他做大瑀漢人打扮,身上緊緊披一件雪狐裘,兜帽把頭頂罩實,只看見一張細白麵龐,黑珠般的眼睛遙遙望向賀蘭碸。
滿目皚皚中,一張鮮明的臉。
賀蘭碸撿起金禾箭,毒已經漾進水裡,完全被稀釋了,淺淺幾縷綠淌向下遊。
一位北戎大漢從車隊中走出,看了眼賀蘭碸手中的金禾箭,又看見還跪在地上痛嚎的渾答兒,登時大怒:“渾答兒!!!”***這是護送大瑀質子靳岄前往北戎都城的車隊,正巧在坡下歇息。質子的隨護將軍白霓見有少年人受辱,便立即出手相救。巧得很,渾答兒正是北戎護衛隊統領虎將軍的兒子。
賀蘭碸盤腿坐在車內,掀開車簾往外看。渾答兒跪在虎將軍面前抖肩膀,虎將軍揮舞金禾箭,那模樣兇得似是要在他身上戳幾個。
“你怎麼敢!”虎將軍咆哮,“你怎麼敢碰我的金禾箭!”渾答兒哇哇地哭。
賀蘭碸忍不住大笑,這一笑立刻扯動耳郭和背後傷口,頓時疼得他呲牙咧嘴,縮起脖子。他上衣外褲都被渾答兒等人剝了,只穿白襯褲與紅虎皮靴子,上身光,肌纖薄漂亮,背上卻綻開一道血鞭痕。和渾答兒等人的富貴打扮不同,他只綁糙的手編帶,一柄小刀在帶上晃盪。
靳岄打量賀蘭碸,輕聲道:“你背上血了。”白霓已找出金創藥,對賀蘭碸說:“趴下。”賀蘭碸不願在陌生少年面前示弱,一擰頭:“我不疼,我不要這怪藥……”話音未落,白霓已按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說地給他上藥。
她手勁不輕,賀蘭碸疼得發顫,掙脫不開,又不想在靳岄面前示弱,只得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靳岄手捧湯婆子,怔怔看面目扭曲的賀蘭碸,良久似是嘆了一聲,言語裡有幾分與年紀不稱的老成。
“我們這是到哪兒了?”他低聲問。
“燁臺部落境內。”白霓應聲答,“燁臺是北戎最南邊的部落,此處距離北都還有半個月路程。”車內一時無話,賀蘭碸翻起眼角偷瞟靳岄。
靳岄手指開窗幔一角,靜靜看向車外。天地穹廬,小雪零碎,他黑瞳孔中映出紛亂雪粉,片刻後轉頭看賀蘭碸,問:“你衣服呢?不冷嗎?”賀蘭碸耳朵微微發熱。他像是此時才察覺衣不蔽體的自己相當不雅,乾脆不理會靳岄的問話,兇巴巴頂了一句:“塗完了麼?我要走了。”白霓嗤笑一聲:“走罷。”見賀蘭碸仍是一臉執拗兇樣,靳岄不再問,解下身上狐裘遞向賀蘭碸。
“北地苦寒歲。”他輕聲道,“你光著胳膊,怎麼回家?穿上吧,多暖和一刻是一刻。”狐裘淨白柔滑,賀蘭碸卻不接。
靳岄很懇切:“你若不喜歡,我還有一件熊皮外氅。”白霓不肯:“公子,北戎都城太冷。”
“我到了北都便不能再自如活動,終也不過是困囿斗室而已。”靳岄固執,“他比我更需要。”賀蘭碸忽然搶過狐裘,跳出車外。他沒道謝,也沒道別,等白霓掀起車簾時,他已經跑出很遠。
虎將軍大吼大叫地讓渾答兒等人護送賀蘭碸回家,一幫少年呼呼喝喝,騎馬遠去。風聲裡隱隱傳來賀蘭碸和渾答兒對罵的聲音。
“……北戎人都這麼難相處麼?”靳岄低聲問。
白霓取來熊皮外氅披在他身上,理了理他的頭髮:“我倒覺得方才那北戎孩子拗得有趣。聽聞北戎人說話直來直去,不善掩飾,他怎的如此彆扭?”靳岄笑了一會兒,再開口時有些恍惚:“我聽宮裡的人說,當了質子,就要死在北戎,回不去了。”白霓:“誰說的?我割了他的舌頭。”靳岄抬頭看她,想得到些更肯定的言語:“爹爹真的會來接我麼?”白霓柔聲道:“忠昭將軍何時騙過你?現今金羌犯境,將軍領兵作戰,是為國立功之事。凱旋覆命後,他一定即刻來接你。”靳岄聽父親提過,北戎與金羌二虎旁伺,大瑀勢弱,岌岌可危。他只得默默點頭。
白霓提醒:“你的言行舉動全關乎大瑀聲譽,若是想家,只跟我講,可別再哭了。”靳岄坐直身,雙手籠在袖中,低聲道:“將軍放心,靳岄明白。”他容貌清俊,不言不語之時渾似玉砌粉琢的美人像,但鼻樑直,長眉如刀,目勢中不見分毫柔軟。
白霓見他這模樣,又有幾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