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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狹窄的天地裡，實在是太可悲了。//即使她都不記得我曾經答應過她的事。/——《吉原物語》生前籠中鳥，死後亦然。

第25章晚六時三十一分。

吉原到清水寺的距離不算遠，夜幕降臨後，由紅燈籠裝點的吉原成為了京都夜中唯一的亮處，面帶麻木之的人力車伕把車停在門口，他們載了些客人過來。

多數車伕不準備停留，吉原散客的高峰是在子時之後，也就是西方時間晚上十一時後，現在才六點，客人多在街上游蕩挑選遊女，哪裡會離開。

太宰作西裝打扮，牽墮姬上人力車道:“去清水寺。”人力車伕的耳朵立起來:“客人，清水寺這個點關門了。”

“哈。”墮姬發出聲短促的嘲笑。

“就去清水寺。”人力車伕不多說話，拉起車前的鐵格擋便跑，他身材瘦削，腳掌卻很大，骨架也結實，拉車跑得飛快。京都的主幹道用瀝青鋪過，大車輪傾軋地面行得平穩無比。深秋的晚風拂起墮姬的秀髮，三兩絲雲鬢從髮髻中跑出來，太宰看她發被風吹亂，不知怎麼的玩心大起，乾脆伸手落她的髮簪。

長髮在風中飛揚。

“喂，你混蛋啊！”墮姬開口，風一陣一陣灌進她嘴裡，太宰的笑容融化在空氣裡，“不是很好嗎？你的頭髮又長又亮，像天邊飛揚的絲綢履帶。”墮姬對他的吹捧十分滿意，哼了一聲沒說別的話。

清水寺與吉原間有十五分鐘的距離，街上萬籟俱寂，除了從住宅窗裡透出的暖橘燈光外，只有清冷的月照耀大地，墮姬看周圍的風景，受深秋的寒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興致缺缺，她對寺廟不興趣，哪怕是聞名全國的清水寺。

鬼進寺廟，還有比這更嘲諷的事嗎？難不成讓她進去吃得道高僧？

[嘔，我才不要，他們的一定又老又柴。]到清水寺門口後太宰扔給人力車伕幾倍的路費，他說:“你在這裡等我們，一會兒還要拉回吉原。”他是個慷慨的客人，光剛才的一筆車伕要辛勞幾天才能掙到，車伕連連點頭道:“沒問題。”清水寺建在音羽山上，車伕把他們拉到石階堂下，仰頭望去，道道階梯緊密相連一路通往半山，街兩旁沒有燈柱，甚至連燈籠都看不見，只有一片幽靜。

奇怪的是，此無光的夜景不顯詭譎，反倒是充斥著佛門特有的莊嚴寶相，神聖的氣息讓墮姬有點兒心理上的不快。

[我是鬼哎！到這種地方有什麼意思？]她都想走了，哪裡知道太宰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幾乎是強硬地請求:“一起上去吧。”[奇怪，好像有點眼……]她眼前晃過一幅畫面，也是太宰治，臉孔比現在年輕，衣服也不同，畫面中的他衣服更加破舊，簡直像是花街的客。

“別去，小梅。”他說，“等夫太郎回來。”

“不行。”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太宰的手被甩開，她沒有惡意，只是要擺脫他，“那人約好給我一大筆錢。”她冷靜地說，“馬上就要過冬了，靠你和哥哥本不夠。”墮姬先甩頭，後又眨眼睛，把影像甩散了。

[奇怪。][真奇怪。]不知不覺間已經爬到山門前，清水寺是富有唐國彩的建築，立柱是硃紅的，太宰彎曲指節在後門上敲三下。

“咚——咚——”他敲門的聲音恰好與寺廟撞晚鐘之聲相融，有意思的是，門內人竟聽見了太宰發出的聲音。

門緩緩打開，走出來的是位高僧。

墮姬也沒法形容，總之你看那披袈裟老頭的模樣，就知道他跟尋常小沙彌不同，他身上有股氣，跟鬼殺隊的柱不一樣，又肯定非凡人。

他還雙手合十與太宰見禮。

[越來越詭異了。]墮姬在心中大喊，[怎麼回事，他怎麼跟和尚又有關係了，難不成要出家？開什麼玩笑，他是那塊料嗎？！]在墮姬混亂的時候，太宰拽著她的手拉進第一道門，門內是遠近聞名的清水寺紅楓，或許是佛門的楓葉比其他地方要富有力量，到現在還沒落完，若早上來看，漫山遍野一片火紅。

“我猜你看不到上午的楓林，只能這麼做。”他從外衣口袋裡掏出一盒火柴，火柴頭摩擦生熱燃起橘紅亮光，鬼的夜視能力向來不錯，可那也需要你用心去看，直到太宰抬手，墮姬才意識到，身兩側的樹海有些奇怪。

樹本身不算蓊鬱，別傻了，已經要冬天了，怎麼可能有茂密的枝葉？樹枝多少有些寒磣，正因如此，那些懸掛在杈丫上的小球，可能是小球吧？顯得格外詭異。

太宰用火柴去點線，墮姬糊糊想:[怎麼還有線？]“無法在白看見火紅的楓葉，只能將夜晚照得像白天。”在他說這句話時，火焰順線條一路向下，點燃了一枚又一枚圓形的小燈籠，沒人知道這一火柴點亮整片樹林的技術是什麼？看太宰的模樣，誰都不會驚訝於他擅長奇技巧。

燈籠穩在既定的位置上，火光傳遞迅速，卻巧妙地避過每一片樹葉，隨秋葉寒風的吹拂，火蔓延得更快，不出三五分鐘，大半楓林被掩藏在枝椏間的小燈籠點亮，即使在夜晚也亮如白晝，他就是創造出了奇妙絢麗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