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苦難中的情慾)(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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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柳字數:5226第一章拉幫套初的東北仍然寒氣人,村裡的高音喇叭又開始廣播,又是要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宣傳。
王有富捲縮在破舊的被窩裡煩躁的咳嗽幾聲,吐出一口痰,歎息一聲閉上眼睛,苦澀的淚水一滴滴滑落在蠟黃的臉頰。
炕裡三歲的兒子又開始哭鬧,八歲的女兒懂事的哄著弟弟:「老弟乖,媽媽就回來了,媽媽回來就有吃的了。」王有富此刻心亂如麻,這子實在無法維持了,自己兩年前給生產隊打石頭,不幸被砸斷了腿,喪失了勞動力,如今又染上該死的肺病,一家人生活的重擔全部壓在子是肩上,三十出頭,看上去有四十了,而且子從無怨言的伺候自己,想想這些,王有富就心痛難忍。
家裡又沒糧了,子一大早就出去借了,可如今家家子不好過,親戚都借遍了,不知道今天能否借到糧還是未知數,哎!這子可怎么過呀!一陣烈的咳嗽,王有富半天才緩過這口氣。
房門打開,一股涼風隨著進入屋內,王有富又是一陣咳嗽。
李梅回來了,手裡拎著個籃子,裡面有幾個土豆,還有一團凍著的豆腐渣,身後跟著一個白鬍子老人,這老人是王有富的二爺,也是這是山村輩分最大的,村裡人都尊重的二爺。
炕裡的兒女看見媽媽回來,高興的叫媽媽,尤其兒子稚的聲音:「媽媽,媽媽,肚子餓,媽媽我要吃土豆。」眼睛盯著籃子裡的土豆再也不忍離開。
李梅眼圈紅了,無奈的說:「兒啊,媽這就給你做飯。」李有富息著招呼二爺坐下,二爺看著這一家子,歎息一聲坐在炕沿,掏出銅菸袋,點上火,吧嗒吧嗒了幾口,平靜的說:「有富啊,你這身子骨不行了,家裡揭不開鍋了,你媳婦到處借,也不是辦法啊,這全村子都不好過,別人供一飢,不能供百飽啊,得想想辦法啊。」王有富無奈的說:「二爺,我也沒法子啊,哎!我是活不起又死不起,可咋辦了,二爺,您老幫我想想辦法吧。」二爺沉默一會,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像自言自語一樣平靜的說:「打從滿洲國時候,咱這地方就經常有闖關東的,拉家帶口,有過得好的,也有過不上溜的,沒法子,就有了拉幫套這種習俗,拉幫套不同於搞破鞋,不丟人啊!招一個養活全家,沒丟下爺們孩子,值得。」幾句話讓王有富明白了二爺的意思,王有富痛苦的閉上眼睛。
李梅拿著燒好的土豆進屋,也聽到了二爺的話,不由得下眼淚,兩個孩子不懂事,拿過土豆就往嘴裡,也顧不得燙,更不管上面的灰,狼虎嚥的吃相,讓王有富和李梅夫兩個忍不住哭出聲來。
二爺不做聲的著菸袋,觀察有富和李梅的態度。
拉幫套這個辭彙,有富和李梅並不陌生,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今天二爺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讓李梅招一個男人進家,也知道這意味著要讓這個男人睡,李梅從心裡是不接受的,而眼下的生活狀況實在沒法子,低下頭不敢想,或者說不願想;有富更是心緒不寧,想到自己子讓別人睡,而且在自己眼皮底下,無論如何是不能接受的,可自己這種情況又無能為力,這種複雜的心情外人無法理解。
二爺沉默一會,在鞋底敲落菸灰,又接著點上,吧嗒吧嗒了幾口,平靜的說:「有富啊,你媳婦是啥人,村裡人都知道,就你這個樣子,人家沒有嫌棄你,更沒有拋棄你,這要是換做別的女人,早扔下你跑了,就這點,村裡誰不豎大拇指啊,你看兩個孩子餓的,小臉蠟黃,瘦的跟麻桿似的,你還有啥想不開的,你們不為別的,也得為兩個孩子著想啊,雖然現在是新社會,不興拉幫套了,可你們的子在這擺著呢,誰能笑話你們啊?!」有富咳嗽著說:「二爺,我現在是個廢人了,還能說啥呀,就看李梅啥意思吧。」李梅紅著臉,低聲說:「二爺,我的臉面不重要,要是能養活我的兩個孩子,我就豁出去了,不怕你笑話,都到這地步了,我就是想招一個,誰會跟著我們受苦啊,哎!」二爺點點頭說:「這事我琢磨好久了,眼下有個合適的,就是三隊的柱子。」聽到柱子,有富趕緊說:「二爺,那可不行,他家成分不好,是反革命呢。」二爺嚴肅的說:「啥反革命,不就是他爺爺當過偽滿洲國員警嗎?土改時候就給槍斃了,文化大革命又把他爹抓起來了,他媽也跑了,如今就柱子一個人,三十歲了,也沒人敢嫁給他,再說了,要不是他成分不好,早就娶媳婦了,還能打光,柱子人不錯,身體好不說,手也匚,農閒時候做泥瓦匠,還會做木工,別人不知道,我可心裡有數,這小子應該有倆錢呢,我看正合適,你說呢有富媳婦?」李梅知道柱子,自己家的炕還是柱子給扒的,燒點火炕就熱,還不冒煙,對柱子印象好的,就低著頭說:「就聽二爺和有富的,我沒啥意見。」有富也說不出什么了,默默點點頭。
二爺嗯了一聲說:「你們沒意見就行,剩下的事二爺給你們張羅,就這樣吧,我這就去找柱子說去,你們歇著吧。」說完慢悠悠走出有富家。
沉默好久,有富歎息著說:「李梅呀,我對不起你呀!讓你跟我受罪了,我咋不死啊,讓我拖累你們啊!」一陣咳嗽不過氣來。
李梅一邊幫丈夫敲後背一邊哭著說:「他爹呀,別這么說,是我命不好,命硬啊,是我對不起你呀,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呀!」一邊的兒女嚇的大哭,家裡亂成一鍋粥。
這兩天,有富和李梅過得惶恐不安,那種複雜的心緒籠罩在這破舊的家裡,豆腐渣也吃得差不多了,眼看又斷炊了,有富心裡急,李梅心裡更急,這生活迫下,他們不約而同的期盼柱子能早點進家,已解燃眉之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中午時分,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富和李梅心裡不由一驚,這一刻真的到來了嗎?不敢想,又不能不想,緊張的有富又是一陣咳嗽。
房門打開,進來三個人,二爺在前面,柱子在中間,後面是村支書。
柱子揹著一個口袋,支書手裡拎著一個大包裹。
有富和李梅一時間都覺很尷尬,屋裡陷入可怕的沉默。
二爺先開口道:「這個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柱子也過來了,這以後這家就這樣過了,有富你得說個保證話,畢竟你還是一家之主呢。」說完看了柱子一眼,這一眼飽含深意。
柱子默默低下頭,沒有說話。
有富歎息一聲說:「二爺,支書也在,我這條件實在沒法子了,只有柱子兄弟不嫌棄,我沒意見。」支書接著說:「有富是為集體落下的殘疾,雖然說現在是新政府,不行拉幫套這一說,但是這種情況村裡人都知道,也是『民不舉,官不究』,我得提醒柱子,你不要覺委屈,你也老大不小了,沒個媳婦,這光桿兒一個人過子,其中的苦不用說也都清楚,你這也是為貧農階級做貢獻,你要是對有富和這倆孩子不好,你可不要怪我翻臉,不要忘記你的成分。」柱子低著頭,不敢看支書,只是不停的點頭。
李梅羞紅著臉,手不停的擺衣角,對於李梅來說,這一刻是那么煎熬,拉幫套意味什么,她當然清楚,可這子實在沒法了,既然決定了,只能面對。
二爺看大家都沒意見,就呵呵的笑著說:「這是好事哩,以後你們好好過子,柱子啊,二爺最後一句話,你要是個爺們,就把這個家擔起來。」柱子聲音不大,但是很堅定的說:「二爺,放心吧,我柱子答應事,絕不反悔。」二爺滿意點點頭說:「好樣的,二爺沒看錯,就這樣,我們先走了。」說完和支書站起來往外走。
有富不能下炕,李梅就和柱子一起送二爺和支書出去。
大門外,目送二爺和支書遠去,李梅偷看了柱子一眼,以前雖然認識,也算悉,可今天不一樣,今天意味著自己以後要和他一起過子,想到過子,李梅不由得一陣害羞和緊張,柱子人長得很標緻,應該說是一個不錯的男人,至少自己的覺是不討厭、不反,說多好呢也說不上。
柱子也看了李梅一樣,又馬上扭過頭,紅著臉,笑聲說:「嫂子,你先回屋,我去買兩塊豆腐。」李梅也一樣紅著臉,低著頭答應一聲,回屋去了。
回到屋裡,炕上的女兒對李梅說:「媽媽,柱子叔叔來咱家嗎?他是要住在咱家嗎?」稚的話語,讓李梅更加羞紅了臉,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
有富歎息一聲對女兒說:「鳳啊,以後柱子就是咱家人了,你要懂事啊。」幼小的兒女搞不清怎么回事,或許只是好奇吧。
有富看柱子沒回來,對子說:「柱子幹啥去了,怎么沒回來?」李梅說:「他說買豆腐去,一會就回來。」炕上的女兒高興的拍手開心的說:「有豆腐吃嘍,弟弟,今晚有豆腐吃嘍。」兩個孩子開心的笑聲,讓有富和李梅不由得各自歎息一聲,這就是命吧。
李梅拿起柱子帶過來的行李,放在炕上,雖然有點破舊,但很乾淨,這讓李梅對柱子好又增加幾分,一個跑腿子,居然這么乾淨,這人錯不了吧。
還有幾件衣服整齊的放在包裹裡,一個大袋子裡面有半袋子土豆和紅薯,另外一個袋子裡面是小米,有五十多斤,這可是有富和李梅兩口子好久沒見過這么多的糧食了,至少眼下有吃的了,其他不重要了。
柱子此刻回到自家,面對空蕩蕩的房子,不下淚水,歎命運對自已不公:論長相,自已可以說在這個山村數一數二的俊後生;論文化,和自已同齡人,只有自已是初中畢業;論人品,自已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哪家有活不是自已主動幫忙的;論頭腦,全村沒人比自已聰明的,這個困難的年代,自已還能掙點小錢,雖然不多,也不敢讓人知道,可自已從來沒有斷過糧。
柱子心裡又有無比的恨,恨自已爺爺,怎么就當過偽員警呢?恨自已媽媽,在最需要的時候居然跑了,可憐爸爸還在監獄勞改;這個年代呀,是怎么了,就因為成分不好,沒有媳婦不說,每天開會總是無休止的批鬥,反革命的罪名恐怕洗刷不掉了;如今還有落個為人所不齒的拉幫套。
前幾天二爺找到自已,把讓自已給有富家拉幫套這事說出來的時候,柱子半天沒反應過來。
柱子打心裡尊敬二爺,這個年代,二爺從沒為難過自已,幾次批鬥過不去的時候,都是二爺說話才讓自已過關的。
二爺說話平靜沉穩,透出不可抗拒的威嚴:「柱子,今天讓你給有富拉幫套,不為別的,更不是貶低你,你也知道有富家的狀況,李梅是個好女人,遠的不說,也不是二爺嘴黑,要是換做你媽,早就跑了。二爺知道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不管別人怎么說,二爺知道你是好孩子,今年三十了,也沒個媳婦,這男人啊,要是沒有女人,家不是家,窩不是窩,也沒過奔頭。二爺信你,能把有富這一家擔負起來,李梅今年三十一,不過口,還能生養,過個一年半載的,給你生個孩子,你也是後繼有人了不是,你想想,給二爺回個話,二爺也不強求你。」柱子低下頭,小聲說:「二爺,我知道你老是為我好,可如今是新社會,已經不興拉幫套了,再說我這成分,如果去給人家拉幫套,支書和民兵還不得把我批鬥死啊,二爺,這事不成啊。」柱子本以為這樣回答就能拒絕,又不傷二爺面子,因為打心裡,柱子是不接受這種事,有傷自尊。
二爺了口菸袋,沉穩的說:「你就差這些嗎?這真是大問題呀!」柱子趕緊說:「是啊,二爺,你老是明白人啊,現在的政策誰承擔的起啊。」二爺接著說:「別的不差吧?」柱子也沒多想,就點頭說了聲:「是的。」二爺眯著眼笑了,吧嗒吧嗒了幾口菸袋,平靜的說:「柱子,咱是爺們,說到得做到,這些呀二爺都辦好了,走,跟二爺去村委會。」說完站起來拉著柱子往外就走。
柱子傻眼了,本想抗拒,可這幾年挨鬥養成的習慣就是不敢和任何人抗拒,稀裡糊塗跟著二爺走。
到了村委會,支書、革委會主任還有民兵連長都在,一進屋,柱子就骨悚然,這個地方沒少來,每次批鬥都讓柱子膽戰心驚,本能的彎低頭恭敬的說:「反革命份子柱子報到,願意接受無產階級改造。」說完低著頭等待接受批鬥,沒想到今天沒有人嚴厲的審問,而是村支書少有的客氣:「柱子啊,來坐吧。」這到讓柱子有點受寵若驚。
柱子坐下時候只是半個股輕輕挨著板凳,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來幹什么的,稍稍鬆了口氣。
接著支書對柱子說:「二爺已經和我們說過了,經過研究,我們同意你去有富家拉幫套,按理說這不符合政策規定,可有富是為集體殘廢的,本應該村裡負責,可眼下村裡也沒有辦法,咱村的情況你也知道,一個滿公分才合八分錢,口糧留量勉強維持,沒法顧及有富家呀!所以我們也就同意了,這個也算是『民不舉官不究』,你過去以後呢,這個村裡批鬥會就不批你了,公社要是來工作組,你還得應付一下。」主任接著說:「柱子,你要把這件事當成一種光榮,為貧農兄弟做貢獻,還要警告你,不能給有富和孩子氣受,否則後果很嚴重,你明白嗎?」柱子知道這是改不了了,不同意也得同意,柱子馬上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說:「是,我一定按照村裡指示做好。」就這樣,柱子不得不同意拉幫套。
想到這,柱子真想大吼一聲發洩自己的情緒,可誰能懂呢?哎!認命吧,誰讓自己出身不好了,哎!或許二爺說的對,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但願能留個後,想到這,柱子無奈的搖搖頭,看了一眼這個家,走出家門,到豆腐坊買了幾塊豆腐。
豆腐館老劉歎息一聲對柱子說:「柱子,這事不磕磣,沒人笑話你,好好過家。」柱子明白了,村裡人已經都知道了,心裡反而不那么彆扭和羞愧了。
『已經這樣了,愛他們咋地咋地吧。』這樣想的柱子,邁開大步,走向家,確切的說應該是柱子和有富共同的家走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