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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我所有的盤算,早在他意料之中!)橫疏影小小的手心捏了把汗,緊咬銀牙,豐潤的珠抿著一抹倔強的慘笑。
她自問機關算盡,甚至一手促成三月初三的白城山之會,就是為了確保耿照的安全。但直到此刻她才忽然發現,自己算錯了一件事--七大派的盟約、江湖道義的羈絆,甚至是妖刀之於正道、之於蒼生安危的威脅,只能拿來約制邵三爺那樣的正人君子。對雷奮開等亡命之徒來說,這些他通通都不放在眼裡。
邵蘭生霍然起身,厲聲道:“雷奮開!只要七派同盟一天,七派的決議便不容你藐視踐踏!耿照若有什麼意外,你也脫不了干係!”雷奮開輕蔑一笑,嗤鼻道:“你別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對那名少年不利了?只是山高路遠,旅途艱辛,沿途又多有央土竄而來的暴民,小孩子若有個三長兩短,也不令人意外,是吧?”他拾起斷劍,一一收入革囊,重新卷好上肩,虎步邁出廳堂,旁若無人。
“那麼,三月初三,咱們就在白城山見了。”怪笑聲中,形影倏忽不見。
◇◇◇朱城山下數里外有條法雨溪,傳說是昔年龍皇駐兵之地,溪面不甚寬闊,水卻十分湍急,故沿溪多設橋樑,有以筏艇相接而成的輕便浮橋,也有磚石砌就、可讓三輛四乘馬車並行通過的大橋,乃是由朱城山通往王化鎮的必經之路。
影城內有千餘人丁,連同駐軍、眷屬,以及累世長居山山腳的百姓,算算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遑論王化、承恩等四鎮中,有多少人家靠影城吃飯營生。每天未大亮,砍了柴、摘了野菜擔去鎮上兜售的,載了牛羊布匹送進城裡的……過橋的人們形形,始終絡繹不絕。
但今卻有些不同。
一條木造的便橋之前,忽有一夥明火執仗、凶神惡煞似的魁梧大漢,手裡揮著明晃晃的鋼刀,在橋頭設置崗哨,要過橋的人全都被攔了下來,一個個仔細盤問;稍有應答不出的,都被拉到一旁,用繩索圈在一塊。
隨著天光大亮,等著要過橋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排成了一條長龍。
一輛篷頂騾車“喀答、喀答”地踅了過來,也加入了等待的隊伍。趕車的是一名布衣皂靴的虯髯大漢,他踞在車座上等了又等,百無聊賴,見前方排著的是一對母子模樣的男女,那老媽媽彎駝背,頭髮花白;男子約莫三十來歲,穿著山民間行的短褐、草鞋,扁擔兩頭挑著柴捆,後還有一柄磨利的手斧,顯然是從朱城山下來的樵夫。
隊伍移動緩慢,卻非是全然靜止。那老大娘上了年紀,無法久站,只得坐在路旁歇息,每回隊伍稍稍前移,她又得辛苦地起身走前幾步,另覓大石或平地坐下,令人不忍。
虯髯大漢喚那名中年樵夫:“小哥!我瞧大娘這樣辛苦的。若不嫌棄,請來我車上歇坐如何?”挪動身子,拍拍空出來的車座,俯身道:“大娘!我一個人坐這兒無聊的,您來陪陪我罷。”中年樵夫猶豫一下,終不忍母親受苦,頻頻相勸;老婦原是不肯,捱不住兒子與那虯髯漢子殷勤,終於還是爬上車座,雙手握,向大漢低頭:“謝您啊,好心的大爺!龍王大明神保佑,賜福給您這樣的好心人。”大漢呵呵直笑,點頭道:“那就多謝大娘的金口啦!託福、託福!”車座容不下三人並坐,中年樵夫便擔著柴,跟在騾車旁邊,與大漢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那些……都是什麼人呀?”虯髯大漢問。
“不知道,以前沒見過。”中年樵夫搖頭,片刻又低聲道:“都是些江湖人罷?呸,淨是欺負善良的老百姓!”老婦聽見,慌忙“噓!”一聲:“小聲點!你逞什麼能?他們有刀啊,惹得起麼?”中年樵夫面有不豫,只是不敢忤逆母親,悻悻然閉上了嘴。
大漢滿臉堆笑,怪有趣的眺望前方,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
後方隊伍越排越長,忽聽有人大聲鼓譟:“喂!前頭在搞什麼玩意兒?”兩名武官裝束的青年扶刀而出,隊伍裡響起一片嗡嗡低響,此起彼落:“……哎,是影城的人!”
“來啦來啦,終於等到啦!”
“給他們一點兒顏瞧瞧!”那兩名青年,正是影城巡城司的弟子。影城近忙於張羅競鋒大會的事,各司人馬管制休假,尤以巡城司最為辛苦,所有人員的輪休假通通取消,只每分批讓卸下勤務的弟子去鎮上散散心,四個時辰內便即回城,不準留宿過夜。
這兩人天沒亮便下了崗哨,相偕下山散心,卻遇著攔橋檢查,忍不住越眾而出。
橋頭的那群紅衣大漢圍了過來,為首之人形貌獰惡,聲道:“你們兩個才不是玩意兒!滾回去排好,再要囉皂,老子一刀劈了你投胎!”高的那名巡城司弟子火了,一拍鋼刀:“我入影城三年,頭一回聽到有人敢劈影城武衛的。你們是哪裡來的土匪地痞?”鏘的出半截鋼刀,故意往那人面上一轉,映得他眼前一白,伸手遮住眉眼。
巡城司的高弟子甚是得意,正想回頭喚眾人過橋,忽然間一痛,那紅衣匪徒飛起一腳,踹得他身子往後一彈,雙膝跪地,俯趴著不住嘔出酸水。
“你影城來的呀?正好!”紅衣漢子踩著他的腦袋,狠笑道:“老子就是要找影城的人!拉到一邊去仔細盤問,指不定,你便是老子要找的人!”同夥齊發一聲喊,七、八把鋼刀分架著兩人,繳下佩刀,便要拉進繩圈裡去。
總算另一名較矮小的巡城司弟子頭腦清楚,見了這夥窮兇極惡的德行,再與赭紅衣衫稍一聯想,白著臉道:“你們……你們是赤煉堂的人?”紅衣漢子獰笑:“看來你要聰明一些。東海七大派同氣連枝,好生代清楚,便放你們過橋去,老子也懶得與你纏夾!”那矮弟子咬牙怒道:“你也知道七大派同氣連枝!這兒離影城不過幾裡,你敢在我家的地頭攔路圈人,是當影城沒人了麼?”紅衣漢子左顧右盼,同夥間爆出一片轟笑。
他從懷裡摸出一封朱印公文,以信代手,連搧了那矮弟子幾耳光,揪著衣襟往上提,呲牙咧嘴地湊近矮弟子鼻尖:“看清楚,這是鎮東將軍府頒下的“徙令”,任何未經將軍批准、擅入東海境內的四道民,遇令即斬!有窩藏民、供與棉衣食水者,一體同罪!”把人一推落地,站起身來,衝隊伍一揚文書,大吼:“我們現在懷疑,這裡有人窩藏民,因此設崗盤查,貫徹將軍的命令!無辜之人,自然不用擔心!”他目光如狼,一一掃過身前隊伍裡的百姓,所經之處人人低頭,無不股慄。
“排到隊子裡的人無故離開,就是心虛!有罪之人,就地正法,絕不寬貸!聽到沒有?”風聲呼嘯,更無一人敢答腔,本有些想打主意開溜、甚至偷向影城通風報信的人,全都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妄動。紅衣漢子滿意點頭,指揮手下將那兩名巡城司弟子捆起來,也不盤問什麼,徑自扔進圈處,與其他可疑之人同置,頗有示眾立威的味道。
中年樵夫看得忿忿不平,低聲咒罵:“將軍府頒得什麼“徙令”,都教這幫匪徒拿來為非作歹了!這兒離邊境不知有幾百裡,從沒見有什麼四道民。真正該正法的,只有這幫無法無天的兇徒!”老婦唯恐被紅衣人聽見,雙手握,置在前直搖晃:“龍王大明神保佑哇!你呀,少說兩句成不成?”隊伍前進的速度稍稍加快,被趕進繩圈裡留置的,多半是不超過二十歲的青年男子,沒有婦人女子,也無老嫗幼童。之後又有幾名巡城司弟子到來,也是不由分說便被逮住,扔進圍著繩圈的溪畔溼地,照例一句不問;遇到嘮叨或抵抗的,便飽以一頓老拳。
中年樵夫越看越怒,小聲道:“這到底是怎麼了?這幫人到底想抓誰啊?”--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麼人。
他們只知道那人出自影城,年紀不超過二十;之所以還抓了其他年紀相仿的平民百姓,一來是掩人耳目,二來是避免目標喬裝改扮。這種撒網捕魚的作法很笨、很花氣力,但只消篩選嚴實,卻出乎意料的有效--虯髯大漢心裡想著,嘴上卻沒說出來,際抿著一抹莫測高深的笑,饒富興致的觀察赤煉堂幫眾的行徑。
待查的隊伍約莫等了一刻,終於輪到那對樵夫母子。虯髯大漢幫忙攙扶她下車,忽見橋面之上,一人遠遠行來,錦衣道袍、揹負刀劍,生得長身玉面,臉卻有些白慘;行走間雙目遊移,身體緊繃,頗似驚弓之鳥。
(是他!)虯髯漢子還未開口,卻見那為首的赤煉堂幫眾並未攔阻,反倒上前去,恭恭敬敬一抱拳:“蘇道長!您怎麼來了?”那青年道人劍眉一挑,倒像要跳起來似的,尖聲道:“怎麼?這條路我行不得麼?”那名幫眾笑道:“蘇道長哪兒的話!只是上頭有吩咐,今兒法雨溪的橋面上許進不許出,正攔路檢查哩!”那蘇姓道人警醒過來,低聲道:“是……在找“那個人”麼?”
“正是。”那人苦笑道:“只約略說了年紀,連張圖像也無,真個是大海撈針,淨是瞎折騰。是了,道長過橋,可是要往影城去?”道人搖頭:“不上影城,我在這兒接真人寶駕。”過了一會兒,忽然顫著麵皮扭曲一笑,尖聲道:““那人”
…
…我卻是見過的。”自顧自的咯咯發笑,笑得全身發抖,陰柔中有股說不出的森寒怕人。
那幫眾卻不以為忤,驚喜道:“蘇道長,蘇大爺!您若幫忙認出了這廝,那可是大功一件。我楊七定然為您點長明燈,一輩子給您這位活神仙燒香……”諛詞不斷,連拍道人馬。眾人聽得麻,道人卻似十分受用,目光移向橋頭,驀地一怔,定定停在虯髯大漢的臉上。
虯髯大漢轉過無數念頭,心想:“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護身符,可別平白錯過了。”打定主意,不閃不避,衝著他大方一笑,揮手道:“哎呀,這麼巧?咱們好久不見啦,蘇師弟。”道人像被踩著了尾巴的貓,猛跳了起來,蒼白的臉上脹起兩團病態的酡紅,尖聲怒道:“誰是你師弟?胡彥之,你可別半路認親戚!”虯髯大漢笑道:“你師父要喊我師父一聲“掌教師兄”,愚兄算來還痴長了你幾歲,怎不能喊你一聲師弟?”那暴跳如雷的蒼白道人,竟是鹿別駕的徒兒蘇彥升。而那駕車的虯髯漢子不是別人,卻是此際應當作客影城中的“策馬狂歌”胡彥之。
那赤煉堂的小頭目楊七在幫中儘管身分不高,也是混過江湖的,豈不知“策馬狂歌”的大名?愕然道:“這位……是天門鶴真人的高足麼?失敬、失敬!”胡彥之笑道:“大哥客氣。我師父只剩我這麼個徒弟活著,沒比過也不知是高足還是低足。”楊七乾笑:“胡……胡大俠說笑了。”心想方才的惡形惡狀都給瞧了去,此人在江湖上威名素著,說是嫉惡如仇;倘若蘇道長鎮他不住,只怕還要費一番力氣應付。卻聽蘇彥升寒聲道:“你在這裡做什麼?”胡彥之笑道:“我在影城作客,白吃白住了好一陣子,橫二總管打細算,硬是不肯吃虧,非要我帶個人去求醫不可。我本想拍拍股一走了之,但影城好酒好菜住得舒服,我以後還想再來,只好勉為其難,走他媽的一趟。”蘇彥升大起疑心,冷笑道:“要醫什麼人?又去哪裡求醫?”胡彥之聳肩一笑。
“前些子,影城中的不覺雲上樓出了事,你知不知道?”蘇彥升與楊七面面相覷,楊七驚喜迸,蘇彥升卻是泛起一絲惡意的笑容:“橫疏影把人託你,當真瞎了狗眼!”回頭尖叫:“楊七!人就在裡面……”沒等他說完,楊七一聲令下,十幾名赤煉堂眾將篷車團團圍住,他從車後將布簾掀開,只見車內躺著一名全身、頭臉都裹滿白布之人,身旁另有一名容貌清秀的婢女服侍。那婢女似是嚇得傻了,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雙手抓著拭汗用的白巾,睜著一雙空的漆黑大眼面無表情,尖尖的瓜子臉蛋比白巾還要白慘。
楊七一愣。車裡哪有什麼十八九歲、影城出身,名叫“耿照”的黝黑少年?真是活見鬼了!
蘇彥升躍進篷車裡,又掀簾自車座旁一躍而出,怒指胡彥之:“你!把那耿……那人藏到哪兒去了?就是當在烽……烽火臺……與你一道的那名少年,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胡彥之見他說到“烽火臺”三字時,不舌頭打結、渾身發顫,靈光一閃:“難不成……他竟被妖刀嚇破了膽子?”越看越像,故意板起面孔:“你在胡扯什麼?這位是影城的廚工阿傻,那便是他被妖刀天裂附了身,當場將兩名臬臺司衙門的公人從頭到腳劈成了四半,腸子滿一地,那個血啊,嘖嘖……”蘇彥升失聲尖叫,踉蹌倒退幾步,跌坐在地上,顫著揮手:“別……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旁人都被他的模樣嚇到,紛紛走避,連赤煉堂眾也不知所措,怔在當場。
胡彥之不以為意,繼續道:“這人拿妖刀殺了許多人,連自個兒的頭臉也給劈壞啦。影城主也算跟我拜了把子,就託我帶他找大夫治治,省得他那張臉活像是摔爛的西瓜似的,紗布一打開便了一地的紅湯……”蘇彥升坐在地上,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