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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實中的長生園,在他離開數月之後,已和記憶裡的模樣大不相同。
柴扉半傾、竹籬破落,屋前的泥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還未凋盡的冬末殘葉,屋後小園裡的雜草不止出新芽,都長到膝蓋長短了,明明入冬前他還整過一回的──山坳裡夜風旋,吹得茅草屋前的破門板“啪搭、啪搭”胡亂動,耿照記得屋裡有個鐵箸拗成的小鉤扣住才是,除非屋裡沒人,無法從內側扣鎖,才得這般荒湮破落的模樣。
從越浦到朱城山,不惜畜力,馳道長驅兩晝夜,勉強可抵;人快不及馬,比長力卻有過之,高手運使內力、施展輕功,更勝名駒。耿照沿途估量了一下,若是捨棄馬匹,純以碧火神功奔馳,一晝夜間仍稍嫌勉強,再加半則綽綽有餘,只是老人跛腳斷臂,不知還有沒有輕功?
他的記憶就像一幀幀的圖繪,只消遁入虛境之中,便能取出觀視,無論他記得與否,俱都過眼不忘。然而世間並無萬全之法,耿照的記憶圖庫,也以受傳“奪舍大法”為分水嶺,之後新得的記憶片段,較易於虛境中搜索查探;在此之前的,就像胡亂在屜櫃深處的雜物,尋找就等於是重新整理一遍,可不是說幹就幹的等閒事。
自從省悟“高柳蟬”的身份後,耿照便下意識地逃避憶往,如今思來,居然想不起七叔打鐵,乃至行走坐臥的模樣,無從判斷他到底還餘幾成功力、還能不能運使武功。
──以近姑在三川地域之活躍,身為核心的“高柳蟬”總不好隔岸觀火,待在一晝夜間難以往返的朱城山上吧?
這麼一想,屋內無人似也不奇怪。
耿照手推門扉,在“蝸角極爭”的密運勁之下,原本被風吹得咿呀亂響的門板,居然無聲滑開,穩穩停住。
月光劃開了幽暗的茅屋內室,長髮披面的枯瘦男子就仰躺在竹椅上,敞開的衣襟裡骨嶙峋,毫無光澤的肌膚在月華下宛若豆脯,白得不帶一絲生氣;若非單薄的膛久久略有些微起伏,看來便與乾屍亦無兩樣。
“木雞叔叔還在”這件事,莫名地令耿照到欣。
或許……還有什麼是真的,並非全透著假。屋裡比外頭乾淨許多,看得出有人悉心照料,木雞叔叔身上的衣衫也都是乾淨的,嗅不到腐敗食物或糞的臭氣。姊姊──他想的自然是橫疏影──雖不知七叔的身份,看在自己的面上,畢竟安排了可靠的人來照料木雞叔叔。
耿照跪在竹椅旁,撫著黑髮男子乾燥微涼的手指,就像小時候他常做的那樣,不覺出神。當察覺時,騷動已到了長生園下的山道間。
──有人!
第二一九折、山澗埋骨,呆若木雞非是殺氣微悚之類的微妙知,而是顯而易聞的打鬧喧嚷,劃破嗚嗚作響的山風迴,如月般漫入敞開的門扉。
耿照略提真氣,凝於內耳,立時辨出說話的有三個人,腳步虛浮,皆非訓練有素的武者;第四人始終沒開口,基卻明顯勝於其它,雖還稱不上高手,內功已略窺門徑,每一步踏著地面,都穩穩地將跫音踩在鞋底,時時留有餘地,突然反足起腳也都使得。
“韋七,看來你在執敬司也混得不咋的,讓你跑長生園送飯,這不是大材小用麼?”
“哎呀,你怎麼說話的?人家說‘能者多勞’,咱們韋晙韋大官人是二總管跟前紅人,蒙賜新名,穿得人五人六,過去多司的兄弟馬革味兒臭,可都高攀不上了啊。”
“好了好了,你們少說兩句,沒見韋兄一路惜言,嫌咱們嘴臭汙耳了麼?討你個沒趣。”第四人突然停步,“嗤”的一笑,迤至柴扉前的長長斜影搖晃些個,顯是搖了搖頭,口吻甚是無奈。
“耗子哥、鐵柱哥,你們這唱的是哪一齣啊?小弟從未西斜一路陪各位到現在,你們怎麼說,我便怎麼做,何曾有個‘不’字?
“從多司調到執敬司,是頂上的意思,也不是我們底下人能作主,幾位就饒了小弟罷。這會兒,不是連給殭屍餵飯擦抹的倩兒姊姊,都給嚇得不敢上山了?”揚揚手中物事,風裡傳來細微的碰瓷響,約是食盒一類。
耿照貼著夯土牆,足尖一蹬一勾,無聲無息翻上了茅頂,見籬外山道上,三名身披雙扣甲、繫雙鉈帶的年輕軍士,布甲所綴的魚鱗鐵片在月下霜寒銑亮,便是威震天下的谷城鐵騎,都無這般齊整好看的衣甲,乃出自影城少城主獨孤峰所統率的多司。
被三人圍在中央、手提食篋,被稱為“韋晙”的,自是執敬司之人了。
耿照記心極佳,初進執敬司,便將舉司姓字背起,並無“韋晙”這號人物,然而少年面孔依稀曾見,心念電轉:“是了,那時與老胡、阿纓、紅兒回城,這人與葛家五郎一道。”與四人的談話相對照,登時瞭然於心。
那韋晙本是多司的人馬,應是葛家五郎葛五義的同僚或下屬,當晚于山道間搜尋策影時,才會齊齊撞見耿照一行。耿照離開影城後,橫疏影該是找了名目,從別司挖得新人,按照執敬司的慣例,原隸多司的韋七搖身一變,遂成執敬司的“韋晙”。
橫疏影大權在握,執敬司無論地位或用度,無不凌駕諸司,有幸入選其中,不被舊友朋羨慕、嫉妒,乃至挖苦,那才是奇事。耿照聽在耳裡,對於韋晙的莫可奈何,倒是心有慼慼焉。
按眼前情況推斷,耿照離城之後,橫疏影另外安排了那管叫“倩兒”的侍女替七叔、木雞叔叔送飯,考慮到為木雞叔叔擦澡、修剪指甲等,需要細膩的心思,侍女自比血氣方剛的少年合適。
韋晙的工作,該是負責指揮、監督侍女上山,但昔多司的同僚刻意刁難,拖延到太陽下山,長生園鬧鬼一說在影城甚囂塵上,倩兒死活不肯上山,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不提倩兒還罷,韋晙這一說,三人立時炸了鍋,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口沫橫飛,頗有扼腕之嘆。
“就說你韋七不夠意思!那小花娘水水的,瞧得老子心癢死啦,拉上山來四下無人,咱幾個哥們樂樂,聽聽她叫起來是不是也像說話那般勾人。”
“你傻啦?要叫,也等她逃下山去才叫!小心城主騸了你。”同夥聽不落耳,忍不住取笑。
“怕什麼?”滿口狠話的皮甲少年亮出一柄解腕尖刀,明明上還有稀疏的汗,神情口吻卻有種混跡黑道的狠厲。
“抹了脖子,一腳踢落山澗裡!就說夜路不明,她自個兒摔了。”
“不帶這樣的吧?你這麼狠?”
“反正這刀是韋七孝敬我的,出了什麼事,往他身上一推便是。”多司卸下勤務,在城裡是不得攜帶武器的,另兩人出恍然之,才明白這柄違品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