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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子問:“這又是為何?”
“你的寶寶……”明棧雪倒是好整以暇,慢條斯理道:“使什麼妖法?以惡佛修為,便是”玉屍“紫靈眼之父、”血屍王“紫羅袈親來,斷不能於一瞥之間傷他如斯。她卻是憑得什麼?”這點耿照也不明白。
“赤血神針”殘譜的事,寶寶錦兒對他說過,時靈時不靈的,當倚之刺殺嶽宸風,幾乎賠上她一縷香魂。耿照自己也嘗過赤血神針之威,雖然那種元撼動的痛楚甚是傷身,令他元氣久久難復,但也非是爆顱裂血這般霸道,倒像寶寶錦兒不知從何處得來數倍功力,無意間使出────(是了……定是媚兒!)他回頭一瞥,鏡影中瘋漢發狂舞臂,染紅霞長劍已毀,見他拳勢獰惡,數倍於前,未敢以殘兵相格,避得狼狽,所幸惡佛耳目暫且無用,勉強僵持,衝口道:“定是她在媚兒……在陰宿冥肩上按了那一記所致。我在她二人體內均種過陽丹,內力能跨越功法門戶之限,相互應,應該也不是出奇之事。明姑娘,請妳讓一讓,我……我要去救人。”明棧雪柳眉一挑,似笑非笑地乜他一眼,咬道:“好哇,鬼王陰宿冥的閨名叫”媚兒“麼?你的風債忒長一串,算上游屍門、天羅香,還有五帝窟那些個烏衣暗行的小丫頭片子……七玄快教你成一家啦,可憐鬼先生一場白忙。”言笑晏晏,卻無相讓之意。
耿照急得想硬闖,氣機一動,周身倏凝,明棧雪分明未動,氣場卻陡地膨脹十數倍,身後如巨將傾,稍一動,便要遭洪撞得粉身碎骨;細數平生所敵,只那武功出神入化的灰衣人略勝一籌,若論極靜而動的危機,李寒陽、嶽宸風都未必勝過了眼前風姿傾世的絕麗人。
“明姑娘!妳────”
“你這身武功雖不能說成於我手,要攤上”啟蒙“二字,約莫我還是有點資格的。”明棧雪濃睫低垂,嫣然笑道:“我教了你輕功,教了你內功,帶你逃過兇險的江湖追殺,可惜並非事事都教全了。你要記住這個教訓。
“同盟尙未議定,你以為的盟友隨時都能變成敵人,到你想問”為什麼“的時候,人家都未必應你。至於把敵人帶到與戰場一牆之隔,隨時都能暗算你、妨礙你的地方,則是至為愚蠢的錯誤。若犧牲一個染紅霞能教你永誌不忘,也算値得。”耿照訾目裂,驀聽一聲驚叫,猛然扭頭,卻見惡佛舍了紅兒,這會兒竟轉撲寶寶錦兒處。媚兒與她相隔不遠,偏偏還起不了身,急得尖聲詬罵;遠處染紅霞沒敢等氣息調勻,狂奔來救,但怎麼看都還差了一點────“……讓開!”他急怒迸,確定明棧雪的氣機牢牢鎖在自己身前,非是玩笑戲耍,的無相讓之意,再不猶豫,身形一晃,整個人如箭矢離弦,徑朝明棧雪去!
明棧雪見他來得風風火火,勢無保留,本擬接著一枚雷霆火礙,豈料耿照形影倏凝,穩穩停在她身前三尺處,由極動轉為極靜,竟無一絲遲滯;少年鬢絲衣袂未及逆揚,明棧雪袖底影翻,藕臂圈轉之間,如針指勁已朝耿照上身“神藏”、“巨闕”、“大包”等三處道扎落,幾無先後之別,彷佛渾身是手。
耿照這一下疾行忽止的功夫,正是“蝸角極爭”的至極闉發,比之當棲鳳館上金吾郎任逐賴以成名的“瞬差”劍法,細膩度上仍有所不足,然而動靜轉換之迅捷利落,無跡可循,則是碧火神功、鼎天劍脈與血軺元三者合一所致,放眼今東洲,再無第二人有這般神奇遇合,金吾郎自不能及。
然而,他雖快到了極處,明棧雪卻能搶在五生出反應之前出手,所使“洗絲手”雖非絕學,落指三處卻微妙至極────神藏、巨闕二位於人體中軸,本就是要害,護體眞氣佈於此間,遠較餘處更加厚實,此乃人身的本能反應,而大包卻在脅下,碧火功應危機,眞氣自行挪動增防,則破澱就在這一瞬間產生!
────這是專為碧火神功設下的陷阱!
耿照心念一動,筍尖兒似的指影已戳在五處眞氣動所生的“破綻”上,勁力透入經脈,凝聚至極,竟如實針一般。
若在往昔,這一下便能點得他倒地不起,然而鼎天劍脈均輸平準,其能冠絕天下,但教有半分薄力能使,即可收數倍、乃至十數倍之效,借題發揮,不依不饒,遠遠超越常理。
耿照動念之間,防禦、推挪、閃避……諸般應變一次到位,雖都以綿力為之,卻有扶傾挽倒之效。
明棧雪五指點落,鶴頸般白生生的臂影才繞完圈子,豈料耿照卻未癱倒,身子微晃,腳跟倒踩,兩隻鑄鐵般的手掌攫住明棧雪的皓腕,飛送丈餘,“砰!”將嬌軀牢牢摁在牆上。
香風撲面,一晃眼美人無蹤,彷佛所抓不過是抹虛影,凌厲的無聲指風已至腦後,啪啪兩聲,在牆上打出兩枚齊整圓孔。耿照忽自明棧雪身後出現,攔一抱,雙臂再度挾空;一抹雪白衣影自地面滑起,搶佔少年身側空門,明棧雪柔荑戟出,耿照雙掌卻反自她身側轟至,似有兩名耿照連手夾擊,令其顧此失彼。
斗室裡若有第三人旁觀,必以為白間見鬼,滿屋風聲呼嘯、迭影幢幢,影子追逐著影子,指掌無不中的,穿過的卻全是虛影,竟無一霎稍停。
明棧雪使得“洗絲手”,耿照亦以“洗絲手”相應,兩人越打越快,明棧雪靠著銳的眞氣知,總能先耿照一步,偏偏“蝸角極爭”只消些許氣力,便能發揮超乎尋常的效果,耿照不停地死裡逃生、險中求變,教她離致勝的一著,永遠就差一步。
兩人頃刻間換過百招,耿照覷準空門,一個箭步竄上王座,穩穩坐落,一拍扶手,椅下傳來喀喇喇的機簧響,王座後裂開門框大小的縫隙,整個石座椅連著階臺便要轉出密室。
這個機關,耿照當與蘇合燻進入時便已發現,乃密室往祭殿的唯一途徑。他背倚石座,明棧雪的移形換位再厲害,總不能穿牆而過,只消守穩正面,以及旋轉中途以肩膊等側面對敵處,明姑娘便再也阻不了他────事後想來,耿照才明白自己錯得離譜。
明棧雪咯咯笑道:“好狡猾的小子!且看你是不是眞這麼聰明!”和身撲去,這回卻未出指掌,甚至不帶一絲殺氣,徑往他懷裡一坐,伸手摟頸。耿照立時明白她的用心:這旋轉暗門只比王座略大,明姑娘若堅持橫坐在他懷裡,而非迭坐,則必定卡住暗門門框,被機括死命一絞,只怕要斷成兩截,至少那兩條渾圓修長、白皙筆直的完美玉腿,肯定是要與身子分家的。
耿照看穿她的企圖,將玉人拋回密室,明棧雪只出一隻右手,擋、拍、勾、繞,洗絲手對上洗絲手,推挪運化絲絲入扣,誰也不讓誰。耿照正自著急,明棧雪招式丕變,使出“玉截蟬指”來。
玉截蟬指乃洗絲手的上位武學,系出同源。兩人功力相當、速度相當、反應相當,招式上的微妙落差瞬間成為勝負關鍵────明棧雪啪啪兩聲,封住了他上半身的道,耿照雖練有衝法,卻無法立即衝開明姑娘的指勁,而她的腿已將卡入門框,明棧雪毫無閃避的意思,死死摟他脖頸,如小女孩撒嬌一般,竟是鐵了心不要雙腿。
耿照拗不過,嘆息一聲,於千鈞一髮之際竄離王座,重又回到密室中。但聽喀喇喇的異響持續一陣,終於靜止,龍皇寶座已轉出密室,現身方塔最頂層。
耿照上半身的血路這才恢復,本想將她重重一摔,終狠不下心,信手放落,怫然作。
“明姑娘,妳這是什麼意思?”明棧雪臉蛋紅撲撲的,輕拂裙膝,彷佛說的是什麼鄰里細瑣,抿嘴甜笑道:“哎唷,同你玩兒呢,眞生氣啦?”見耿照面嚴峻,輕道:“你這麼心疼我,我很歡喜。我要的就是這個,你明不明白?”轉過身去整理衣發,看似在意儀容,其實是不想讓他瞧見心思。又或許,也只是害羞罷了。
耿照很難生她的氣,見鏡投之中,連漱玉節、薛百膳也加入戰局,動彈不得的寶寶錦兒不知何時被移到場邊,遠遠避開巨漢肆,約略放下心來。染紅霞四人連手應付,仍是避得多、打得少,本擋不了瘋漢正面一擊,困戰不過是避免被個個擊破罷了,說是“苦苦支撐”,絲毫不為過。
“明姑娘,我一向信任妳。將來,我也不想收回這份信任。”耿照收敵形容,嚴肅道:“我知道妳不會拿我在乎的人的命開玩笑。妳有什麼盤算,能不能都告訴我,讓我心裡有個底?”明棧雪轉身面對他,正道:“場上變故,不能一一都在鬼先生的算計中,如何應付,決定他的謀劃能否成功。你不覺得,這場大會開到現在,都是你的人在處理變故,而非鬼先生?你到現在,尙且不知他有多少暗底未出,如何出手致命,穩勝券?”耿照一凜,知明姑娘所言無差,但中仍有股不平之氣,衝口道:“我不能眼睜睜看寶寶……看符姑娘她們受害。只有這點,決計沒商量。”
“就跟你的紅兒一樣,是不是?”明棧雪語帶調侃,瞅得他面上發臊,直想挖個地把自己埋起來算了。
“姥姥還沒出手哩,你擔什麼心?在這祭殿裡,沒有人比她更想死鬼先生了,你的小紅是姥姥的重要同謀,留著她要翻盤的,決計不教她少毫。”
“你是這場行動的大將。”明棧雪定定望著他。
“你有出的武功,腦子也很清醒,這些都是大將必備的條件,所欠缺的,不過是心的磨練罷了。你現在冷靜下來,再想想鬼先生有什麼王牌未出,你讓那黃姓丫頭居中聯繫姥姥,該在什麼時候裡應外合,一舉翻掉這廝!”◎◎◎鬼先生是在場唯一一個留意到塔頂動靜的人。
當他發現龍皇寶座自牆裡轉出時,興奮得差點失聲叫喚,趁場中打得昏天黑地之際,悄悄掠上,將王座連著壁面飛快檢査一回,雖未發現控制的機括,然而座椅猶溫,帶一絲淡淡幽香,顯是不久前才有人坐上。
(……是女人。)鬼先生本深入,忽聽場中薛百滕叫道:“胤家小子!你想做盟主的話,是不是得做點什麼,還是放惡佛將大夥全殺淨了,好教你當一堆枯骨的頭兒?”他等的就是這個,手扶珂雪,轉身笑道:“老神君言重啦。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本想讓諸位自行溝通,絕不介入的,以免有人又說我陰謀設計,居心匠測。依我看,惡佛為符姑娘所傷,神智有些……呃,不大清楚,不如由在下做個公親,兩廂罷鬥,老神君以為如何?”薛百媵罵道:“親你個死人頭!莫耍嘴皮,快來幫手!”鬼先生哈哈一笑,緩步拾級,拔刀在手,曳著一抹藍汪汪的青芒,徑朝場中走去。廣場另一頭,符赤錦悠悠甦醒,見白額煞在身畔照拂,蹙眉喃喃:“惡……惡佛呢?打完了沒?”白額煞搖頭,壓低聲音道:“四打一還沒門,這瘋僧發起狂來,委實是神佛難制。薛老神君開口啦,讓大夥一塊兒連手,先制服他再說。”符赤錦微瞇著姣美杏眸,遠遠見得鬼先生從容下階,拖刀走向戰團,場景依稀曾見,驀地省覺,尖聲叫道。
“不好!莫讓他來……這是計,是乘機對付眾人的詭計!”白額煞聽得蹙眉。
“妳說什麼?什麼對付所有人的詭計?”符赤錦驚魂未定,顫道:“當在廢驛我見過他的快刀,他就是這樣把他們都撂倒的!別……別讓他近身!”揚聲尖喚:“鬼王!記得越浦城外圍攻將軍那一夜麼?莫讓他近身,這是”攻其無備“之計!”媚兒本有些摸不著腦袋,想起那夜鬼先生現身破驛,以迅捷無倫的快刀,放倒了相持不下的兩方人馬,不由一凜,只恨惡佛攻勢太緊,莫說防備偷襲,連還口應聲也不易,眼見鬼先生越走越近,珂雪的粼粼波光映出他嘴角一抹笑,令人骨悚然。
白額煞束緊帶,活動肩腕,低聲道:“沒法子了,我去擋他一陣。”符赤錦蹙眉道:“你的傷……擋不住的。”白額煞咧開貓顎,笑起來的聲音宛如咕噥,活像鼻下上黏貼著什麼異物似的。
“起碼得試試。也沒別人啦,是不?”忽聽一人從容笑道:“胤門主親自下場,不知為的是規勸哪一位?”符、白等愕然抬頭,發話者竟是望臺上的祗狩雲。
純論武力,鬼先生未將老婦人放在眼裡,依舊拖刀而行,怡然道:“長老就當我規勸惡佛罷,不都一樣麼?可惜妳天羅香唯一一次規勸,已在場中瞎耗著,這裡沒長老什麼事了。待我解決了眼下難題,再同長老敘舊。”說到後來目兇光,毫不掩飾裹脅惡意,不知是對祗狩雲於此際背叛到憤怒,或氣自已走眼,居然信了這老虔婆的輸誠。
蚳狩雲雍容一笑,好整以暇。
“胤門主該清楚,場中那位非我天羅香之主,而是胤門主安的頂替之人,本不能代替天羅香發言。如此說來,本門還有一次規勸的機會罷?”眾人皆知狐異門強勢主導七玄大會,各門中必有暗樁細作,但此事連口無遮攔的聶冥途,都不曾金刀大馬地公然指出,鬼先生萬萬料想不到,抵狩雲竟敢當眾抖將出來,甚至明指染紅霞是冒牌貨,怒極反笑,咬牙道:“長老勸,怕是在下區區了。也好,我素仰長老的威名,可惜沒機會討教一二,今便來見識見識”代天刑典“之能。請!”終於停下腳步,長刀一立,擺開架式。
蚳狩雲仍舊是笑,一動也不動。
“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