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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肚臍,卻讓這副身軀透著一股人工造物的異樣,彷佛以質地緻密的沉檀一類雕細磨而成,總之就不像是人。
巫峽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枚取自鈞天九劍之一“映朱陽”劍首的火元之植入他體內。
須知臍眼與人體十二正經相連,內通五臟六腑,關乎全身氣血,牽一髮而動全身,故有“臍為五臟六腑之本,元氣歸藏之”的說法,是鐵布衫一類橫練功夫的罩門;要在此處動刀,直與殺人無異,全賴巫峽猿一雙巧手,方能成功。
火元之入體後,奇石所蘊的火屬之力由臍中散入經脈,徹底改造了崔豔月的身體。然而此非天功,不能無端自成,除崔灘月天賦異稟,耐得住火元之力竄全身,未被焦灼致死外,巫峽猿早在三年前,即利用各種方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鋪以各種奇藥,悄悄增益、補強崔ii月的體質,是以他屢遭赤煉堂之人拳打腳踢,扔入河中,數後又能毫髮無傷地現身越浦街頭,一切其來有自。
這種在人身內植入異石、藉以獲得力量的方法,得自權輿所授之古卷譯本。
似乎在遙遠的古紀時代,人們能藉由植異獸齒鱗、奇石異礦入體,進而獲得力量,巫峽猿本以為是像服散一類的無稽之談,合該戲愚人,深入研究後才發現其中大有文章,乃至得到啟發,想出運用火元之的方法。
但身子熬過火元之的熔鍊,不代表能從源始秘穹存活下來。巫峽猿顧不得一旁虎視眈眈的古木鳶,單掌按上崔鼸月的口膻中,右手食指凌空倏點,繼而四指動,如撥琴絃,崔鼸月上半身的各處位次第下陷,宛若一具活生生的樂器,突然“啊”的一聲睜眼開聲,渾身劇顫,眼口之中,似都有火光燎動,乍現倏隱。巫峽猿雙掌輕擊他兩額太陽,圓胖的身子一翻,輕飄飄一掌印上他頭頂百會,崔鼸月繃緊的身軀一鬆,閉目斜頸,像睡著了似的,發出勻細的輕酣。
“好!好俊身手!”古木鳶難得撫掌一讚,這簡直是別開生面、駭人聽聞了。
巫峽猿半點也笑不出,這幾下可說是聚他平生功力的得意傑作,耗損極大,然而為救刀屍,也顧不了這許多,趁背轉身時一摸頷下,及時接住了自面具內緣滴下的汗水,沒洩漏。1絲疲態,唯恐被古木鳶瞧出端倪,一言不發,低著頭收拾臺上針砭器具,裝作生悶氣的模樣;直到調勻氣息了,才冷冷說道:“離垢刀屍的情況,我將如實回報權輿。待他甦醒之後,你最好試試他有沒燒壞腦子,你若給權輿一個白痴———”
“就得請你美言幾句了。”這話無賴已極,但自古木鳶口中說出,卻無一絲潑皮混賴之;說是恫嚇,又不足以形容言外的威嚴冷峻,如仰望萬仞險峰,峰壁不傾,人自驚懼。
“於你沒壞處的。”
“我明再來。你好自為之。”巫峽猿冷哼一聲,拂袖出門,眨眼間,矮胖的背影便消失在夜幕深處,靈活得不可思議。古木鳶佇立良久,才推門而出,從秘穹中取了那柄烏沉沉的離垢刀來,重新鎖上鑄鐵門扇;返回屋裡時,臺上的崔鼸月已坐起身,單臂支額,出宿醉般的痛苦之。
“主……主人……”刀屍的應十分靈,遠勝常人,他毋須睜眼抬頭,便知來的是誰,此非眼見耳胎鼻嗅所致,更近於獸類的直覺。
“刀……我的刀……”他吐出的聲音帶著磁震,開口說話時,口鼻中仍時不時掠過一抹電光石火般的熾芒,雖一現而隱,模樣卻頗為嚇人。看在無知無識的鄉野村人眼中,怕要以為他身上宿著焰火靈官,其實是適才火元之極力對抗秘穹儀式,威能發之下,殘留在身上的些許餘勁。
古木鳶將離垢刀斜靠在壁角。這柄曾於血河蕩屠殺赤煉堂幫眾無數的兇刀,此際卻無一絲火光,形狀殊異、柄鍔宛若風箱的妖刀上雜著烈焰燻燎的碳焦,以及虹的白亮灼痕,只覺得怪,半點神異的覺也無;被周圍的雜草、毀損的傢俱一襯,與院中的柴斧相差無幾。
“現下不是拿刀的時候。”古木鳶拖過一條板凳,在他身邊坐下,替他號了號脈,又撐開他的眼皮檢視瞳孔,重複著巫峽猿做過的,動作出乎意料地溫和。
“頭疼不疼?”
“疼……疼……”
“那就歇會兒。”他的醫術決計不會比巫峽猿更高明。這些,不過聊以自罷了,老人,心知肚明。
“主人……我……何時……報仇……”
“就快了,就快了。”古木鳶低聲道。以崔豔月此際周身佈滿火元之力,要想封住他的道,便以老人的武功,怕也要全力施為,或有機會辦到。
這可比直接殺了他要難。巫峽猿催鼓眞元,勉強鎮住兩兩暴衝、拿崔五公子四肢百骸當戰場的火元與秘穹之力,也算捨命陪君子了,要說沒個損傷,未免厲害過頭。他今來此之前,斷沒想到會演變成這般局面罷?老人嘴角微揚,既無法以外力令其昏睡,只能溫言哄。
“染……二掌院……她……在……哪……想見……”這一樁卻難倒了他。秘穹祭儀雖然戕害腦智,但崔豔月之所以得巫峽猿、乃至他背後的權輿如此看重,蓋因崔五公子對痛苦的忍耐力超乎尋常,迄今進行過的秘儀次數,遠超過其他同期炮製的刀屍,比之高柳蟬親自培養的種子尙且不如,卻足以傲視餘子,果然在血河蕩初試身手,即得到組織極高的評價,恐怕是截至目前為止,最有資格被稱為“刀屍”的一位。
在古木鳶的試驗當中,刀屍良窳,取決於“保留自我意識”的多寡。完全喪失自我的刀屍,連野獸都說不上,易放難收,連號刀令都無法控制,最多隻能將它們從甲地驅趕到乙地,斬殺至刀屍消耗殆盡,方能歇止。
然而,若保有過多的自我意識,甚至能抵擋其天敵i號刀令的無聲笛音,於刀屍靈的知覺,本身就是種傷害^終至無法控。高柳蟬育成的種子刀屍便是極其荒謬的一例,用之無謀,不如譭棄。
崔灩月在這點上就相當理想,幾乎是古木鳶心中完美的刀屍,這點連掌握培育關鍵技術的高柳蟬亦不得不承認。剛結束儀式、離開秘穹時,崔ii月不免智識渾沌如幼兒,經過足夠的休息,甚至能正常談行動,在戰鬥中也擁有出的反應與戰場決斷。
但古木鳶沒想到他會對一名女子如此念念不忘,在神識剛被儀式狠狠蹂躪、腦中佈滿無數燒灼烙印的情況下,仍本能地喚起對她的思念,這是何其驚人的意志!說是“執念”怕也使得,可與其執刀之念、復仇之心比肩。
所幸話才出口,崔ii月堪堪用完最後一絲清明與體力,猛然仰倒,老人及時起身,將他接個正著,輕輕放落。
不及額手稱慶,咿呀一聲,一團烏影隨著晃開的門隙踅進了屋裡。
來人身形竟比巫峽猿更矮,體寬似只有一半,宛若幼童;全身裹入一襲烏氅,只出一顆白髮蓬亂的大腦袋,氅中身子佝僂,既像羅鍋子,又有幾分掃晴娘的模樣,搰稽中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更怪異的是他走路的方式。一跛一跛的倒還罷了,每一跛身子便往前一矮,肩歪頸搖,彷佛轉至力竭、將止為止的陀螺,步履愈是輕快俐落,愈顯形容殊異,已有幾分不似人形;山林中夜行的魑魅魍魎,不過就是這樣。
這人踅入屋內,氅內忽伸一臂,抄起壁角的離垢刀,古木鳶竟不及阻止。但看他枯痩糾勁的左臂提起刀來,舉重若輕,行走時歪跛失衡的身子,不知怎的不受沉重的刀器影響,睜著一隻獨眼湊近刀刃,虹的刀板上映出半毀的蒼老容顏。
“沒有外人,就別讓我蒙臉了。”他端詳刃口受損的程度,滿意地放下,嘶啞的嗓音混著氣聲,像是肺上破了個大,又被生生作一團。
“反正那廝也亂戴一氣。難不成沒有‘高柳蟬’的面具,我就成了別人?”第百六三折、源始穹秘,燕子無樓不同於適才離去的冒牌貨,此際現身屋中、手握妖刀的,毋寧才是貨眞價實的“高柳蟬”。其怪異的身形及跛行的特徵,興許是他始終隱於骷髏巖的幽影深處,絕不在其他姑成員面前出現的原因之一。
古木鳶輕哼一聲,逕自轉身,確認崔灘月已沉沉睡去,仍不放心,趁火元之力逐漸平息,拈起針灸用的牛金針封住幾處道,才將面具解下,信手擱在一旁。過程之中,高柳蟬始終立於他身後,是抄起離垢即能揮中的距離,古木鳶卻毫不設防,輕易便將背門要害賣給了對方,不知是藝高膽大、欺其身殘,抑或信任至深,全無猜疑。
“忒快便回,看來是失敗了。”他冷著臉道:“是對方身手太快,還是你早該服老?”高柳蟬鼻中出氣,也拉了條板凳坐下,冷笑:“你讓瘸子去跟蹤兩腿俱全的,還巴望著別追丟了,隨便拉個人問問,這腦子還好不好使?”古木鳶默然片刻,才“噗”的一聲笑出聲來,旋又板起臉:“的確,怎麼看都是我腦子不好使了,才該服老。可為了讓那胖子跑慢些,差點毀我一具刀屍,蝕本之甚,這還不行?”
“本來行的。”高柳蟬起烏氅,但見袍底以極小的角度,被斜斜削去一條約尺半長短的狹角。
“要轉出山坳之際,斜裡忽來一刀,差點卸了我一條腿子———是好的那條。我轉念即退,沒見是誰出手,自也沒讓對方瞧分明。那胖子早有準備,是我們低估他了。”換作古木鳶,也會做出同樣的判斷。
身為暗著,高柳蟬身上揹負的機密,怕是十個巫峽猿也抵不上。逮著聯絡人,權輿未必痛癢;失卻高柳蟬,古木鳶等若被掀了老底,不惟十數年心血付諸東,權輿得其所,翻臉背約也非不可能事。
巫峽猿多年來受權輿信賴,擔任兩方聯繫的橋樑,為古木鳶領導的姑提供協助,無論武功心計,皆非泛泛,古木鳶未想輕易取之。此番設計,不過試試能否找到聯繫權輿的蛛絲馬跡,得之天幸,不得自然,若非高柳蟬堅持追蹤,原本古木鳶是打算自己來的。
“好險的刀!”望著老搭檔的袍角,檯面上姑的領導者喃喃道:“看來胖子那廂尙伏有好手,暫時莫輕舉妄動為好。”高柳蟬卻有不同看法。
“那刀還欠了點火候,否則我足脛難保。且說不上高,之所以險極,乃出刀決絕、毫無猶豫所致,卻是個刀動心止的主兒。我料他並未見我,一應氣機便即出手,偏又不帶半分火氣;若非顧慮胖子回頭,或有人埋伏打救,原該當場斃了,以絕後患。”
“最後兩句我要寫在牆壁上,煩你畫押為證。”古木鳶正道:“下回你再說我拿刀屍的命開玩笑,我便指這兩行壁書與你。”高柳蟬冷哼。
“權輿麾下,豈有餘辜!崔灘月他卻幹了什麼事,合該家破人亡?”
“你去問死在風火連環塢的赤煉堂幫眾,看姑麾下,何有餘辜。”古木鳶並不昂,甚至斂起了平的譏諷冷峭,靜靜說道:“我不是勸你冷血。刀屍是我等復仇之本,若‘權輿’眞是你我推想的那個人,要除掉他可不簡單,一個崔豔月尙且不夠,下一個還不知在哪裡;提升刀屍能為,是眼下最快的捷徑。”
“我以為刀屍是復仇的線索。”高柳蟬斜睨他一眼,並不領情。
“藉此釣出權輿眞身,一舉剷除,你這麼認認眞眞地整治下去,便是權輿身敗,世間仍有妖刀。
你看看我,妖刀行世,留下的教訓難道還不夠?
““我沒聽錯的話,你是在指摘我別有用心。”
“你要是這種人,我頭一個便殺了你。”佝僂的老人起身跛行,直至牆邊,伸手撫著離垢那光滑如鐵槍桿的刀柄。
“你以為,自已是不會死的麼?你以為在你死之前,能遊刃有餘地銷燬這一切?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一出此門,便猝不及防死於某處?我們留於此地、留於秘穹,乃至散入江湖的那些……該如何收拾?
“我沒有一天不想著報仇。但報仇是私怨,狠辣可也,非情可也,我卻沒當自已是惡徒。在我看來,乘夜格殺一名先行動手的權輿麾下,算是復仇,把崔ii月送進秘穹可不算。你要刀屍,為何不用我的法子?”古木鳶蹙起眉頭,面微沉,冷道:“你花忒多時間培育的種子,把江湖搞得天翻地覆;啥事都幹,除了聽從號令指揮之外。無法掌握的兵刃,鋒利不過是傷人傷已而已,打造失敗的武器,還能拿來對付誰?”高柳蟬哼了一聲,默然片刻,忽然笑起來。
“你嘴這麼硬,畢竟沒捨得殺他,是不是?”
“你耳不算背的話,該記得我下了決殺令。”古木鳶冷哼。
“連你自已面對面時都沒下手,決殺個!”高柳蟬哈哈大笑。
面嚴峻的老人轉開視線。
“你眞要我殺,我倒是不介意動手。”
“得了罷,別再玩這種假裝壞人的把戲啦。光憑仇恨便能行事,你我早殺得滿坑滿谷,犯得著忒辛苦,一點、一點發掘線索,小心求證?不錯殺無辜,正是我決定與你合作的原因。那小子你也覺得不錯,是罷?承認這點有這麼難麼?”高柳蟬擱下離垢刀,轉過頭來,神情肅然。
“咱們拆了那屋裡的贗品,運將回去,我想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殺不殺得了權輿,都能教妖刀從世上絕跡。你莫繼續在崔豔月身上進行秘儀了,往後幾天叫上胖子,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