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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幹嘛要搞垮九轉蓮臺呢?吃飽了撐著?”
“好問題。我也想知道。”蕭諫紙淡然抬眸:“不若,我去見見他罷?”◇◇◇石窟內無有計時用的晷儀等器具——至少耿照手邊沒有——他估不準子時到底是什麼時候,唯恐錯過與蘇合薰之約,用過晚膳後藉口身疲,躲回房間,拉長耳朵留心廣間裡的動靜;待黃纓次第掩熄燈燭、姥姥也回房安歇,才悄悄溜下了石階,鑽過長長的甬道,返回後進的浴房裡等候。
偌大的石造浴房內靜謐無聲,接通溫冷泉的水喉不知有著什麼奇妙構造,稍用力些便能旋開扭緊,連黃纓那樣身嬌力弱的少女也能輕易作,居然還不漏水,如非不
攬上“毀人祖產”的罪名,每回洗浴耿照都想拆開研究一番,長長見識。
(七叔若見這般妙構,不知有多歡喜!)說也奇怪,在不見升月落、時間
逝彷彿失去意義的地底,反而經常想起谷外的人。七叔、木雞叔叔,橫疏影、霽兒,寄居
影城的父親姊姊……還有目睹蓮臺塌陷、不知自己仍活在世上的寶寶錦兒。他們都還好嗎?是不是傷心
絕?雖然不是真的,但對她們來說,“耿照”這人已不在世上了,她們有沒有好好地繼續過
子,是否仍能開心歡笑?
想到這些,令他無法自抑地焦躁起來。
然而此刻什麼也不能做。若與重要的親人愛侶重逢,眼下還有更緊要的事,需要他集中心神,戮力以專。
為應付不知伊于胡底的漫長等待,也為把雜臆驅出腦海,耿照挑了個壁夾堅實的角落盤膝坐下,凝神墜入虛空之境,提運碧火功搬運周天,心無旁騖地練起內功來。
自得授碧火功以來,耿照無一將功課撇下,身兼“入虛靜”與“思見身中”兩門奇術,使他得以不受時空之限,在心識內盡情練功,而耿照也不負這些奇遇,將一個“勤”字做到極處,方於短期內突飛猛進。
換成是別人,縱有碧火功、化驪珠加身,缺乏這份勤勉、寬緊不輟的死工夫,斷無法在數月間
進如斯,在蓮覺寺遭遇李寒陽時,便無足以重鑄劍脈的紮實
底;在邵鹹尊的“道器離合劍”之前,也決計不能
練地耙梳招式,去蕪存菁。
“奇遇”之所以成就非凡,令他百尺竿頭,蓋因耿照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當異變猝然降臨時,方能突破逆境,轉危為安,實非幸致。
他在虛空完成周天搬運,練得幾路“薜荔鬼手”熱身,一動念間場景變換,又回到朱城山後的長生園,木雞叔叔癱在簷下的竹製胡裡,怔怔望著蔓草叢生的庭院。耿照同他閒聊幾句——當然木雞叔叔從沒應答過——便擎起木樁上的柴刀,玩起削柴如筷的遊戲來。
差不多劈完千刀,過往到了這兒,即於虛境裡幻出老胡的身影,兩人對拆幾輪“無雙快斬”,再叫出嶽宸風,重現鬼子鎮的搏命死鬥。三乘論法之後,他明白高手對戰不只是比內外功,亦注重神境界、心
修持,那怕只稍遜一籌,便是生與死的差別,對手又換成李寒陽,以期能夠重現貫穿鼎天鈞劍的會心一擊。
而現在,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落羽天式”。
在虛境中練功與現實並無不同,現實裡無法做到的,於虛境一般的辦不到。耿照數百次的練習,莫不止於提氣上躍、直至巔頂的一霎,隨著時間逝,適才周天搬運而生的內力,又漸漸被體內的深淵所
噬,到後來,連躍起都頗有些吃力,一身功力復歸於無,成了丹田空空如也的普通人。
深淵“吃”掉碧火功的內力之後,便由化驪珠接上供應,若非驪珠奇力源源不絕,照這般法,耿照早已枯竭而亡。按他所想:這無底深淵既因“落羽天式”而開,或能以同樣的方式閉起,如今看來,興許是一廂情願了。
但有件事,耿照始終無法釋懷。
——被“噬”的內力與驪珠奇力,究竟到哪兒去了呢?
力量不會憑空消失。信手一劈,無論用的是內功或蠻勁,力量就是力量,這一記定然留下痕跡,要拮抗還須多費氣力,或賴巧勁騰挪,才能化於無形。
以耿照被噬的內力,指不定都能再造出另一名耿照來了,更遑論源源而出的驪珠奇力……這些力量不能憑空消失,耿照能清楚
覺它們自體內飛快逸去,卻無法解釋去了哪裡。若能解開這個謎,距揭
“殘拳”之真貌,便僅一步之遙。
耿照“篤!”一刀劈在樹墩上,餘震隱隱,自刀柄反饋而回,無論手勁道,皆來自深層意識的
細模擬,真實一如先前無數次落刀墩上;就連拔起刀來,留在墩上的刀痕、透出斫裂處的鮮烈木氣等,俱與現實一模一樣。
他心頭一凜,旋腕舞了個刀花,驀地反手一掠刀頭斜出,烏沉沉的柴刀於極小的範圍內突然加速,直剖開空氣,竟自鋒緣
出一抹銳光,燦亮如灼,正是《霞照刀法》中的一式“分輝照雪崖”。
這刀乍出倏停,位移幅度小得出奇,光芒消失後,才聽“颯!”一聲低咆,風壓現於三尺外,壓著地面青草筆直掃去,七步後方沒,竟是一記隔空勁。
耿照望著刀痕盡處,忽然會過意來。
內功並未消失,而是散入天地之後,再無法覺其存在罷了!
“力量不會憑空消失”既對,也不對。
作用於有形之物上的內勁蠻力,固會留下相應的痕跡,但隔空掌力便“消失”了麼?自非如此。只是相較於無盡寬廣的寰宇六合,便是開山碎石的掌力、分金削玉的劍勁,也顯得微不足道,微小的力量散於寬廣的天地間,如傾墨入海,難以盡汙,由是不覺。
太祖遺書上說,“殘拳”是從天地間借來力量,耿照本以為是比擬形容,如今想來,或許太祖只是直白說出自身的武功原理罷了。他在施展“落羽天式”、力有未逮的剎那間,身體自行啟動了某種得自龍皇水的借力法,得以一氣呵成,破開灰袍客的護身氣勁——若遺書上說“向天地借力”為真,那麼,“以想像御之”極有可能也是一句平鋪直敘的白描,毋須比附什麼道家修真的“神解”,就是要你將這股力量想像成某種具體的物事,貫通其質,便能駕馭
控,任意使之。
耿照漸漸抓住獨孤弋的思考模式。太祖本是個簡單已極的人,是所有人把他想複雜了——殘拳該怎麼練?一直捱打、往死裡打,當衝擊超過體所能承受,連結天地外力的“門”就開了。對姥姥他始終據實已告,是聞聽之人忽視事實,無法接受而已。
在龍皇玄鱗的想像裡,這股力量是什麼?是風,是雲,還是星辰月?能夠破解此一關竅,或許……或許便能掌握這不知名的力量,停止它的瘋狂
噬。
一股玄妙的異樣掠過耿照的心版,他立時從虛境中層層浮起,回到現實。睜開眼縫,已慣黑暗的視線裡多了條窈窕身影,蘇合薰一言不發,輕輕轉動尖細巧致的下頷,示意他“跟我來”。
離開石窟的通道遠比耿照想像中更短,他們在僅容一人低頭的石鑿甬道走沒多久,蘇合薰便領他鑽出地面,冷鑪谷中夜風沁涼,令人心曠神怡,耿照貪婪地深呼幾口,
神大振。
此間似是谷地邊緣,沒見屋宇,舉目皆是茂林;若非有著細心整理過的蜿蜒林徑,幾與荒郊無異。兩人頂著皎潔的月穿過樹林,來到飛簷凌空、雕樑畫棟的章字部分壇。
黑蜘蛛的密道四通八達,自有無聲無息穿過地表的法子,但耿照身為外人,蘇合薰肯帶他去定字部已是天大的人情,豈有洩漏機密的道理?耿照心中不盡,毫無怨懟,跟著蘇合薰貼牆行走,時不時停下腳步匿於影中,以避開各壇的巡守夜值。
鬱小娥雖言行放蕩,御下卻似乎頗有手腕,定字部未如想像中燈火通明、笙歌達旦,黑暗中一片靜謐,巡邏的頻次與動線卻較章字部、乃至半琴天宮都要嚴密,蘇合薰帶著他兜轉片刻,由一處暗門鑽入地底。
“走這兒,才不會被發現。”蘇合薰淡道。
以她那雲化霧般的身法、幾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奇異氣質,就算大搖大擺穿門過院,料想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