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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心智薄弱的真龍!想要統領指劍奇宮,成為群龍之首,連這點能耐也無,合該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存!”耿照心念一動。
“我聽說指劍奇宮的韓雪韓宮主年紀很輕,就算沒親身經歷過妖刀之爭,既然身負四百年的奪舍大法所傳,一定也知道對付妖刀的方法!”魏無音默然半晌,緩緩搖頭,目中神光微斂,初次顯出一絲頹唐與無奈。
“小子,你心思很快,可惜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原來奇宮先代之主應無用,於三十多年前碧蟾王朝覆滅之際,突然隻身北上,從此消失了蹤影。多年來,指劍奇宮派出無數高手找尋,足跡遍佈天下,卻始終難覓音訊。
“我師兄的武功很高,要殺他是件極為不易之事。這些年來,我一直相信他還活在世上的某一處,只是遭遇了什麼不可抗力的阻礙,才無法返回東海。”老人嘆息:“無論如何,前宮主失蹤,這四百年的真龍之傳算是斷絕啦。我們這些個掛紫鱗綬的老不死,與韓家小子有約定:身死之,便要以奪舍大法將畢生所知轉移給他,在真龍迴歸之前,為本宮再造一條新龍,以守護祖宗留下來的基業。”耿照心念電轉,忽然明白了他跟自己說這些話的原因。
--琴魔傷重,恐怕撐不到天亮,一時間又無法離開紅螺峪,另尋合適的對象,染紅霞等三姝身中毒,將來或許還有什麼變化,唯一能承接“奪舍大法”之人,只剩下自己。
“小子,我對你不住。這件事,你和我都別無選擇。”魏無音沉聲道:“說與你聽,並不是徵詢你的同意,不管你願不願意,為了天下蒼生,老夫都必須將心識移轉到你身上,以保住對付妖刀的最後一絲希望。老夫勸你,莫想要逃跑或抵抗,我雖然命已不長,萬不得已之時,殺你仍是綽綽有餘。”耿照心知他所言非虛,沉思片刻,問道:“老前輩,轉移之後,兩個人的意識是否只能留下其一?”魏無音淡然回答:“過去,也曾發生移轉之後,一具身裡分據著兩人的情形,但四百年間僅此一例,你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直接說“是”。”
“失敗的那個,靈魂將灰飛煙滅?”
“強者存、弱者滅,同天地造化之理。”
“若接受了前輩的心識,將來是否要還給韓宮主?”
“給了你的,便是你的東西。我與韓家小子的約定,與你無關;愛還不還,隨你高興。”老人道:“但老夫先說在前頭,一旦移出神識,身就算是完蛋大吉,你如非半死不活、像老夫已難見明天的頭,我勸你還是別這麼大方得好。還有什麼想知道的?”耿照搖頭。
“將死之人,你算是問題多的。”魏無音乜眼道:“怎麼,死也要做個明白鬼麼?”耿照還是搖頭,慢慢說:“晚輩是想,萬一留下來的是我,有些事還是得先問清楚才好。”魏無音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耿照見他笑得開懷,想想自己真是不知死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說你啊,”魏無音直拍大腿:“一點都不怕死麼?”
“怕得要命。”耿照憋著嘴角搐,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但死便死了,總要把事情清楚啊!前輩,這奪舍大法殺人,不知會不會很痛?”
“他媽的!我怎麼會知道?”一老一少在風裡放聲大笑,視隆隆如無物,笑到酣處,滿山林樹皆為之搖。
“沒同你喝上一盅,甚為遺憾。”魏無音撣撣襟袂,一躍而下:“但時間有限,不得已耳。這奪舍大法移轉的效果,誰也不能逆料,為防生變,先把我能想起來的說與你聽。你記心如何?”
“還可以。”魏無音將五柄妖刀的特、對應的武功,當年推測而得的妖刀寄體之法等,仔細說了一遍,命耿照一一複誦;又教他千餘字的口訣,代:“奪舍大法的訣竅,已不及為你細細解說,你且將心訣背下,將來說不定有所幫助。”那心訣十分拗口,雖是四字駢連,字與字之間卻沒什麼關連,形義不通,韻不成韻,似是某種表記對象的暗語,每個字都代表一樣東西,如“生駞虎血,履組紫綬,鯤鵬雉蜃,雲炁火光”云云,簡直莫名其妙。
魏無音一字一字寫在地上,教他牢記讀音,命耿照來回背誦五遍、默寫五遍,直到一字不錯,這才放下心來,傳授他冥想靜心的法門。相較於奪舍大法的千字怪文,這些法門易懂得多,耿照盤膝而坐、五心朝天,漸漸收起腦中雜識,心緒沉入一處幽暗不明的虛無中。
“很好。”魏無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現在,你在心底默背方才教你的千字文,什麼事都不要想……”耿照依言而行。那千字怪文極是難背,心裡一想到字形時,腦海裡的讀音往往就跟不上;好不容易想起怎麼唸了,字的樣子卻又模糊起來。耿照一邊與音形纏鬥,偶爾遇上一、兩個原本認得的字,字義突然又跑出來攪局,前後文的意思似有串連,但越解釋就越不通……
不知不覺,他陷入了一片千字海中,連“不懂”兩個字都變得有些不懂了,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絲絲“不懂”的覺。
◇◇◇耿照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座極其巨大、無邊無際的庫房裡,依稀是影城裡收藏文簿、藥材的地方,但轉瞬間“文簿”、“藥材”,甚至“影城”三字都離他而去。漸漸的,耿照不知此地本源何處,只覺有些悉--直到“悉”二字也轉淡消逝,終於不知自己所為何……
在這座意識的庫房,周圍都是數不盡的方格屜,屜上一方小小字牌,寫著各式各樣的字。耿照伸手想摸,卻逐漸念不出牌上墨字。
惘之間,遠處一隻屜櫃突然被拉了出來,落地化成一縷灰煙,成為幽影的一部份;另一隻不知何來的屜櫃憑空出現,“匡”的一聲推入空出來的屜格里。耿照凝視著新屜上的字牌,只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看著看著,突然明白,失聲唸了出來:“萬……“萬劫”!”一瞬間,數不完的屜震動起來,“格格格格”的退出屜格,彷彿整座庫房陡然活了過來,無數新的屜櫃浮在半空中,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從天而降!
耿照忽覺失落,奮力將眼前快要掉落的屜櫃按回去,死盯著屜上墨牌:“我……我一定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我一定知道……我一定知道……”鼻中驟酸,一股無力襲上心頭。
海般的新屜櫃從天而降,逐漸佔據了屜格,被震出的舊屜櫃如火山塵般簌簌而落,不停墜入腳下的黑暗之中,遍地都是浮沸鼎似的幽影攪動,整個空間搖撼得轟隆震耳,彷彿即將崩潰--(我不要!我……我不想忘記這些東西!)他牢牢抱著眼前的屜不放,無助的淚水沾溼了墨牌,那些陌生的字跡忽然一陣扭動,在他眼底逐漸產生意義。
耿照凝目半晌,倏地明白那三字是“耿老鐵”,淚大笑:“是阿爹!是阿爹的名字!”轉頭望去,周圍的字牌無一不識,分別寫著“龍口村”、“七叔”、“姊姊”、“黃纓”
…
…
轟然一響,滿天的屜櫃通通墜入舊格中,陡地失去蹤影。
他隨手打開寫著“姊姊”兩字的屜,一幅幅姊姊的音容笑貌就這麼浮了起來,微帶透明,全是他七歲時最後見到的模樣。姊姊雪白的瓜子臉蛋他幾乎已不復記憶,此刻驟見,忍不住伸手去摸,赫見在櫃中層層迭迭的姊姊影像底下,一片滔天血海浮蕩,裹著一條揮舞刀器的鬼影!
(是……是妖刀!)一驚之下,魏無音嘶啞的嗓音忽在耳畔響起。
“我年少之時,一心想做英雄。為成英雄,愛無所愛、友無所友,到頭來只剩一身飄零,回首前事,不如行酒浮舟,相忘於江湖。少年人,我心倦了;剩下的,就給你啦。”老人語聲寥落,仰天豪笑:“遍履城山不求仙,獨羇花月窮年,一罷擲杯秋泓飲,勝卻青鋒十三絃!”◇◇◇“……前輩!”他一躍而起,觸目只見陽光燦爛,林間鶯聲啁囀,溪上雲蒸消淡,哪裡有什麼書庫、有什麼血海?紅彤彤的砂壁上回映光,如抹胭脂,崖上綠樹低垂,翠的林葉被陽光一照,遠遠近近地籠著一層剔透暈黃;掩眉眺去,便如一樹小巧扁玉。
耿照幾乎以為一切只是一場夢,忽然間福至心靈,緩緩回頭。
清溪水畔,一身大袖寬袍、灰髮披面的清癯老人倚石閒坐,低頭垂手,一動也不動,左手五指沒入清洌的水中,彷彿應和著夢裡“行酒浮舟”的蒼涼笑語。
--失敗的那個,靈魂將灰飛煙滅。
--強者存、弱者滅……
--我活夠啦,並不怕死。
(原來你從一開始,便是如此打算的麼,前輩?)耿照回過神來,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對老人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時,才發現自己淚滿面。
現在更重要的,是確認奪舍大法轉移的效果。他額角,除了些許頭暈目眩,並沒有其他的異狀;索遍枯腸,也沒有魏無音說過的東西以外、關於消滅妖刀的一絲一毫。耿照怔怔地瞧著雙手,瞧著動的水面之上、映出的那張不斷變形的面孔,心中一沉。
看來……是失敗了。
沒學過奪舍大法的自己,費琴魔保守了三十年的妖刀之秘,放眼當今東海,能剋制妖刀的最後一絲希望已然破滅。他僵硬跪在溪畔的圓石灘上,任由溪水浸溼了膝布,沒有抬頭再望一望老人的勇氣。
耿照對人生的盼望,一直都非常、非常的微小。
他一點也不想引人注目,只希望攢夠了錢,替姊姊找個殷實的好人家、風光辦場婚禮,再把阿爹接來影城,好生奉養;當然,將來手頭寬裕了,還是得在龍口村買一小塊地,讓阿爹百年之後,可以回到年輕時候落腳的地方……
然而在這一瞬間,他卻極度渴望自己就是老人口中的英雄,別讓琴魔前輩的期盼落空,別讓三十年的和平一朝破滅,別讓這麼多的無辜百姓再染鮮血……
“可惡!”他一拳擊在水中,鋼牙緊咬,不甘心的眼淚又淌出眼眶。
“羞羞羞!”清脆的笑聲自背後響起:“這麼大人了,一早便哭鼻子。”耿照回過頭,一抹嬌小的身影背手而來,風中黃衫搖曳,腴潤結實的小上出一對鼓脹的脯,笑靨嫣然,卻是黃纓。
“怎麼……怎麼是她?”他微詫異,忙抹去淚水。
黃纓睜大杏眼,捂嘴驚叫:“老爺子怎麼……怎麼就死啦?”難以置信,又不敢伸手去摸屍體,東張西望片刻,隨手拾了一乾透的浮木長枝,便要去戳。
耿照趕緊奪下,見她杏眼一翻、似要發作,忙道:“前輩去世了。”將魏無音身中“不堪聞劍”一事約略代。黃纓對這個兇霸霸的老頭兒素無好,心想:“死了便罷,不然成天喊打喊殺的,也是麻煩。”耿照天生力大,獨自將魏無音的遺體扛至崖邊,以免被溪水打溼;又與黃纓一同堆起篝火,加些溼柴生煙,希望引起影城巡邏哨隊的注意。黃纓手腳頗為利落,兩人合力,很快就佈置妥當;百無聊賴,並肩坐在溪邊踢水聊天。
“她……二掌院呢?”耿照望向遠方,故作無事。
“還在睡呢!”黃纓斜乜著他,促狹似的一笑:“這麼關心,怎麼不進去瞧瞧?”耿照臉上一紅。所幸他膚黝黑,倒也不怎麼明顯。
黃纓哼哼兩聲,沒真想讓他尷尬,撇了撇粉潤的兩片瓣,低著頭一徑踢水。
“可能累啦,睡得正香呢!我替紅姊穿好了衣裳,等她醒來,不會難堪的。”
“謝……謝謝。”黃纓愛看他臉紅的樣子,故意逗他:“你少沾親帶故的!我又不是採花賊,昨晚睡得可沉了,怎麼都編派不到你姑身上。”眨了眨杏眼,笑得一臉壞壞的。
耿照無心談笑,悶著頭不發一語,只將右手浸在水裡,默默划動。黃纓一見他乖,心裡便覺歡喜,也不知是什麼緣故;料想他與那老頭兒有什麼私底情,難免傷懷,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笑話與他解悶。
說著說著,崖頂忽然傳來人聲,疏疏落落,漸次往這廂靠近。
黃纓一怔,喜得抬起頭來,歡叫道:“有人來啦,有人來啦!你這人悶歸悶,倒也不說空話。”雙手撐後往溪石上一跳,結實的圓穩穩坐落,雙一陣搖顫,從水裡出兩隻白生生的細小腳,在曬熱的石上踏幹水珠,套上小靴,扯開嗓門對崖上大叫:“喂,快來人哪!我們在這裡--”她喊了幾聲,一想不對:“本姑喉音嬌,怎能幹這個活兒?”忙叉回頭,拉下臉來:“喂,快來幫忙叫啊!你不想上去了麼?我--”耿照“噓”的一聲,神情凝肅,皺起鼻頭歙動著,喃喃道:“風裡……有鐵心木的味道。”
“鐵你的死人頭!”黃纓直想一腳將他踹進水裡,正要掄起粉拳,揍醒這個渾小子,卻聽耿照低聲沉:“……還有血。還有血的味道。你,沒聞到麼?”黃纓手舉在半空,聽他說得嚴肅,不覺搖了搖頭。
他喃喃自語:“鐵心木,和血的味道……這是妖刀的氣味,是……妖刀萬劫獨有的氣味。為練“不復之刀”,萬劫的刀屍一定會找百年以上的鐵心木……”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