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分卷閱讀185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素雲淡淡一笑,目光飄遠:“我阿兄他啊,真是好有本事呢。”符赤錦被她挑起了興致,邊走邊瞅著左右攤上的珠串器物,也想從中看出一兩件稀世珍寶來。

“這兒的人怎麼都不顧攤子,不怕遭小偷麼?”

“都去賭錢啦,”沈素雲以袖掩口,縮著粉頸嘻嘻笑道:“不知道躲到哪間土屋子裡。真要遇上拿了就跑的偷兒,一聲吆喝,幾十人便突然衝出來,手腳都能給生生打斷,沒人敢偷的。”三人一路逛一路聊,身畔更無其他遊客,整條街上的攤販亦不過三兩人而已,當真是相對無言各自寥落,所幸沈素雲興致高昂,一攤一攤逛將過來,雖說話不多,仍是一派斯文的閨秀模樣,比在將軍身邊神得多。

眼看長街將盡,忽有一座笨重的齊木檔突出,鋪著泛黃布巾,若非巾上壓著大大小小的畸零石塊,看來便似一算命攤子。

一名頭戴布帽、身穿黃舊棉袍的老人端端正正坐在桌旁,雙手置於膝上,白鬚白眉,瞇成兩條細縫的雙眼眼角略垂,遠觀便如一個“八”字;雖是愁苦之相,看來卻頗有喜,並不令人生厭。

老人下著草鞋布襪,袍子也是厚重的雙層襟,穿得一絲不苟,若非頭上那頂店掌櫃也似的滑稽布帽,模樣便如一名年老書生--無獨有偶,木檔邊擱著一隻竹製背架,上覆布巾,形制與青鋒照邵蘭生邵三爺所用的畫軸架極為相似,也是儒生行旅在外的必備之物。

老人這攤的木檔特別笨重高大,明顯是鬼子鎮裡的小販們欺他,硬個礙手礙腳的無用之物來;不僅如此,算命攤周圍堆滿各式雜物,與規矩端坐的老書生一襯,說不出的滑稽唐突。

符赤錦看出老人遭受戲,轉頭對遠處的一名小販叫道:“你們是怎麼回事?欺負老人家麼?”小販蜷臥在攤子裡,聞言不過翻了個身,換以股對人,繼續呼呼大睡,無動於衷。

耿照看不過去,動手將四周雜物稍事整理,令攤子整齊一些,不再壅侷促。老人只是默默端坐,既未言謝,甚至沒多看一眼,彷彿清平無事。符赤錦微蹙蛾眉,心想:“莫不是個瘋子?”正開口,卻被耿照以眼止住。

沈素雲不忍他年老還受漂泊之苦,柔聲道:“老伯伯,你也擺攤子麼?”老人一聽她問起買賣,登時有了反應,點頭道:“是啊,小姑娘,你來瞧瞧。”沈素雲許久沒讓人叫“小姑娘”了,不覺微笑:“老伯伯擺的是什麼?”

“玉石。”老人一指攤後的布招子,只見布招上寫著“玉匠刁研空”五個真楷大字,字跡圓潤飽滿,毫無怒張蹈厲之態;字寫很大,墨很深,卻說不上什麼磅礡氣勢,便似一陣柔風細雨,望之心曠神怡。

“這是老伯伯的大名麼?”沈素雲又問。

“嗯。”老人一本正經地點頭:“我叫刁研空,人家都管我叫“玉匠”。”符赤錦聽得奇異,忽口道:“老人家,您既是玉匠,那玉器都在哪兒?”那自稱“刁研空”的老玉匠雙手按膝,老老實實回答:“喏,都在桌上。”三人望著一桌大大小小的石頭,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還是符赤錦眼尖,瞥見石下所壓布巾寫有四行小字,輕聲念道:““頑石無明,化生美玉……識我本然,分文不取。”老人家,您寫的是什麼意思?”沈素雲突然開口:“我明白啦,這叫做“開石取玉”。”見符、耿俱都一愣,不微赧,輕縮粉頸解釋:“曾有於玉石的行家,在這鬼子鎮裡擺檔叫賣,只賣尚未琢磨的原石,無分大小,每枚都是五十兩的開價。客人選定一枚,檔頭便為他開磨石子,無論內中有沒有玉,都要付出五十兩的白銀。”符赤錦與耿照對看一眼,失笑道:“這分明是江湖郎中的把戲!誰知他滿桌不全是路邊撿來的破石頭,裡頭沒有一塊真玉。”耿照想了一想,說道:“若有人將所有的石頭都買了下來,命那人一枚一枚琢開,倘若無一塊是玉,將他送官便是,也毋須付錢啦。”沈素雲笑道:“典衛大人真聰明。不過那人也不是呆子,無論賣出多少,他總是立時補滿一整桌的石子,共計五十枚;你若將全桌買下,其中必有真玉,但決計不值兩千五百兩。”

“那要怎麼辦?”符赤錦問道。

沈素雲淡淡一笑。

“當時有個十五歲的少年,隨手從桌上挑走一枚石頭,攤子主人正要將這名搗亂的頑童趕走,誰知他卻拿出五十兩的銀票扔在桌上,對攤子主人道:“你全桌的石子之中,只這一枚是玉,其他都是假貨。”主人氣得面紅耳赤,怒道:“你有本事買下整桌的石子,便知是不是隻有這一塊!”

“少年笑道:“我不要。你待會便趁著琢磨開驗的當兒,將我手裡這塊真玉掉包了去,開出來自然無玉。我若頭腦發昏,真向你買下了整桌,你再將此玉混進去;這塊羊脂玉最多值五百兩,你損失一塊玉,卻淨賺兩千兩白銀,當真好划算!”

“眾人聽完,紛紛散去,攤子主人再連一枚石頭也沒賣出。那少年拿了石頭回去琢磨,果然得到一塊上佳的羊脂四方玉,最後賣得七百五十兩。”符赤錦見得她那股悠然神往的神氣,心下雪亮,笑道:“那位巧破騙局的神童,定然是你阿兄啦。”沈素雲出一抹清麗笑容,便如天真的小女孩一般;略加思索,轉頭對那老人刁研空道:“老伯伯,我怎麼說也是越浦第一玉器世家的女兒,你的桌上不過十數枚石子,我定有法子能找出美玉來。你能不能不要擺攤賣石子了,家中若有什麼困難,儘管告訴我,我一定想辦法幫你。”刁研空仍是規規矩矩的坐著,雙手擱在膝頭上,一本正經道:“小姑娘,我這攤子的賣法兒,與別處不同。你往桌上挑一枚石子,琢開後若是玉,老朽分文不取。”符赤錦失笑:“哪裡不同?還不就是猜玉石!”刁研空端坐著搖了搖頭。

“你得告訴我,石頭裡的玉是什麼。每一塊玉,因其髓質、紋理、形狀,甚至靈氣蘊含之不同,須雕成不同的器物,為璧之玉不可成玦,雕龍之玉不可鑿鳳……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指著桌上的石頭,衝沈素雲淡淡一笑,悠然道:“小姑娘,你看得出桌上哪一塊是玉,那玉又該是什麼形狀?”第六七折法眼由心,饋君殊禮玉之原石又稱“籽玉”,品目繁多,或與石英瑪瑙等共生,外表便如帶霧的琉璃水;或如石中含翠,瑩碧之外又覆有絲絲白,若迭千層,又似裹有一層脂潤膏腴的雪花豬網油。

黃玉外鞘如膚如,墨玉則與尋常溪石無異。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若大如鴿卵,對光便覺剔瑩,毋須雕琢,三歲孩兒亦知價值不菲;但越大的白玉藏得越深,非攔河淘沙、俯拾可得,更需超卓眼力。

那木檔上的石頭個個大逾手掌,小者彷彿瓜果,甚有山豬獠牙似的尺餘石筍,外表礪,不易鑑別脂質、皮、油潤等。往好處想,石下若有玉,便是堪琢大器的連城之璧;反過來說,這自稱“玉匠”的刁研空老人只消在山腳下掘幾鋤,照樣能擺滿一木檔,一點兒也不費功夫。

符赤錦見老人貌似忠厚,規矩卻近乎賴皮,想起江湖上詐財騙的郎中,亦不乏外表老實之人,專騙沈素雲這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閨閣相公、不知世間尚有其他的良家婦女,面上不動聲,雙臂環抱酥,捧得紗襟鼓溢,美幾乎滿出兜緣,咯咯笑道:“老伯,你這檔上的石子忒大,若刨得有玉,豈非價值連城?”滿以為老騙定喜得接過話頭吹擂,誰知刁研空大搖其頭,一本正經道:“玉不是用刨的。”

“這……”符赤錦俏臉一凝,渾沒料到這老騙子鐵了心扮傻,總算她反應快極,勉強笑道:“老伯,我是說你挑的石子無不大得嚇人,內裡若藏得有玉,那可真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啦。”刁研空神茫然,片刻才皺著稀疏的白眉,訥訥道:“姑娘……是說換成錢麼?說不定是罷,老朽也不頂清楚。”符赤錦冷笑一聲,抱道:“要鑑一鑑如許值錢的寶玉,少不得要花個十兩八兩罷?一不小心走眼,白花花的銀兩當是繳給您老人家的學費,花錢長見識,合算不是?”刁研空一愣,終於聽懂她的話意,老臉一紅。

“姑娘誤會啦,鑑一鑑石子不要錢的。老朽不收銀錢。”這下輪到符赤錦傻眼了。

“開石取玉”這套把戲的神髓,便在誘得人躍躍試、偏又屢試不中,投入的本錢越多,越不肯認賠走人,非開出一塊貨真價實的籽玉回本不可。莫看這市井間的小小把戲,被它得傾家蕩產、離子散者不在少數。只是這老騙子分文不取,卻要如何斂財?

符、耿二人面面相覷,耿照想了一想,小心開口:“老伯,您的意思是誰都可以鑑定玉石,您分文不取,一旦鑑出石中真玉,才開價購買麼?”此法雖古怪,畢竟不能誣為郎中手段,只能說老人善於人目光,也算別出心裁。

刁研空仍是搖頭。

“老朽不收銀錢。”他總算懂這幾位少年人的心思,回的雖是原話,神態卻寧定許多。

符赤錦蹙眉道:“老伯,鑑你的玉石不用錢,鑑出了真玉,難道也是拿了就走,不花一文?”

“不只鑑玉,你還得說出石裡的玉是何模樣。”刁研空正正經經道:“琢磨出來若無二致,玉便是你的了,姑娘。”耿照不覺失笑。

“老伯,如此卻要如何營生?”刁研空又是一愣,半晌才微恍然,笑得眼眉彎彎,眼角的魚尾紋密如蛛吐,彷彿被麗曬乾的陳木,隱約飄開一縷老檀煙。

“小兄弟,豚驢也不使銀錢,又當如何營生?”

“這……”耿兆為之語

忽聽一陣大笑,前頭那窩在攤裡睡覺的小販伸個懶,起身道:“幾位別費心神啦,這老頭是瘋的,多跟他說上一會兒話,只怕也要發瘋。”符赤錦蹙起柳眉,隔空叫道:“喂,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小販咂了咂嘴,一臉悻然:“怎麼不是?我見他年紀大了,怕夜裡凍死晦氣,拿些酒水乾與他吃,他也推拒,淨吃碎餅炒米;乾糧吃完,居然在屋後頭種起了蘿蔔青菜,眾人怕不及收成便餓死啦,要分些食物給這老頭兒,又只拿些殘羹剩飯之類,天生的乞丐命。”出外行旅少帶乾糧,卻要自種蘿蔔青菜為生,的確夠荒唐的了。

刁研空笑笑不辯駁,雙手攏於袖中一揖作道謝狀。小販皺眉揮手,啐道:“他媽的,別給老子燒空香!你咒我早死麼?”刁研空不以為意,瞇眼微笑,也不知是和氣還是傻氣。

他天生眼角細垂、眉帚疏落,就算咧嘴笑開還是張苦瓜臉,難怪小販嫌他晦氣。

符赤錦看得蹊蹺,趨前壓低嗓音,問小販道:“怎麼?你們不是一道的?”小販哼的一聲。

“誰識這老瘋子!都怪老三廣那小子多事,惹來這尊瘟神。現在可好,趕也趕不走,連累大夥兒倒黴。”原來數之前,這自稱“玉匠”的老人刁研空揹著竹架行囊而來,打聽附近哪一處的市集最是繁榮,小販口中的同行老三廣有意相戲,騙他說“此地初一十五遊人最多”,老人便留下來,死活不走。

鬼子鎮的小販頭疼得緊,深怕老人餓死或凍死了,還得掘坑掩埋,故意將他安置在雜物堆放處,還給了座笨重難使的大木檔,希望他知難而退,刁研空卻甘之如飴,任由眾人擺

符赤錦江湖走慣,一時卻不清這奇怪的老人所圖為何,與耿照換眼,不生事,親熱挽著沈素雲的藕臂,柔聲笑道:“妹子,不如我們再往下走罷?這兒也沒甚好瞧的。”沈素雲正凝眸俯首,目光不住在檔上巡梭,巧額微蹙,罕見地出認真的表情。符赤錦連喚幾聲,她才“啊”的回過神,俏臉暈紅,垂頸道:“是我失神啦,姊姊勿惱。”符赤錦笑道:“妹子看得仔細,可是看出了什麼寶貝?”沈素雲羞紅粉頰,眸中卻是熠熠放光,視線不由自主移回調上,指尖輕撫著一枚棗皮沉豔、油潤順滑的腎形圓石,點頭道:“不瞞姊姊,依小妹看,這張檔上放的全都是籽玉,沒有一塊是混充的。若我猜得不錯,這塊籽石對光一照,該是透出黃暈才是。”那腎形石不過巴掌大,雖有幾道裂縫,外表卻不甚礫,觸光潤,引人撫摩,不忍釋手;通體覆滿橘皮似的棗紅皮,濃油豔彩十分奪目,別說“透出黃暈”,以其皮之厚重,只怕連光也透不過來。

符赤錦半信半疑,拿起對豔陽一看,赫見輝隱隱,棗紅近乎褐的石子竟透出溫潤黃光,縫間甚至泛出雪白,哪是金棗橘皮?簡直就是一枚破鞘而出的耀眼黃玉!

她一時難以置信,反覆將石子舉起放落、舉起又放落,看著看著“噗哧”一聲,竟爾笑了起來。

“我猜裡頭藏的是羊脂玉。”沈素雲笑著解釋:“這款料子白度甚佳,外皮少見漏,對光卻能如此剔瑩通透,乃是一等一的玉材。”前頭的小販一把跳起,睜大眼睛滿臉貪婪,本上前爭看,忽停下腳步,“呸”的低頭吐唾,衝刁研空豎起拇指,嘿嘿笑道:“老頭!我真小瞧你啦。原來你不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