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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清妙。
如果某一在那蓮花墊旁又有一個蒲團,坐上去的是一個青衣削髮的莊之蝶,與這等女子對坐一室,談玄說道,在這囂煩的城市裡該是多麼好的境界!便一時不能自,遂想起口袋裡還裝著那張血紙,又發了許久的呆。
想入非非,遂也就想了許多後果:如果那樣,西京城裡的文藝界如何驚訝?政界如何驚訝?他們會說這是變得墮落的文人終於良心仟悔而來贖自己的罪惡呢,還是說醉心於聲的莊之蝶企圖又要擾亂漂亮的慧明?莊之蝶站在那裡,不敢出一點聲響,讓淡淡的霧氣上了腳面,不覺又看了慧明一眼,慢慢退開去。
一邊心裡暗自仇恨自己的聲名。
聲名是他奮鬥了十多年寒窗苦功而求得,聲名又給了他這麼多身不由己的煩惱,自己已是一個偽得不能再偽、醜得不能再醜的小人了。
莊之蝶最後只有在馬凌虛的墓碑亭下,手撫了碑文,淚水潛然而下。
再沒有去"求缺屋",拽腳回到文聯大院的家裡,牛月清和柳月沒有回來,法庭上的情況如何,消息不可得知,默默坐在電話機旁,直等得牆上的擺鐘敲過十二下,電話鈴響了。
是柳月的電話,莊之蝶雙手抱了話筒,說:“柳月你來電話了?來電話了!”柳月說:“莊老師你好?”莊之蝶說:“我好的,柳月,情況怎麼樣?”柳月說:“一切都好,對方只有景雪萌一個人說得還有水平,那男的只會胡攪蠻纏,讓法官制止了三次。
嘻嘻,我知道她當年為什麼要與你好了!”莊之蝶說:“後來呢,後來呢?”腳月說:“上午辯論就完了,下午繼續開庭。
孟老師現在去商店買膠布去了,他說下午辯論他要以膠布貼了左半個嘴,用右半個嘴來與對方辯論好了。”莊之蝶說:“別讓他胡鬧!”柳月說:“這我管得上人家?就讓他去羞辱對方吧!你又不忍心啦?我以為是什麼傾國傾城的顏,一般嘛,你口倒這麼的!”莊之蝶說:“你懂得什麼?!”那邊不言語了,停了一會兒說:“我們就不回去了,得請了律師在街上吃飯。
你聽著嗎?我知道你在家等著,就撥電話給你了。
冰櫃裡有龍鬚麵,你能自己給自己煮了吃嗎?”莊之蝶放下電話,卻沒有去廚房煮龍鬚麵,取了酒一個人獨自喝起來。
下午,莊之蝶去畫廊找著了趙京五。
吩咐趙京五,到白玉珠家,一等法庭辯論全部結束,就催促白玉珠去打問司馬恭對辯論的傾向,這點很重要的,答辯中不管各自說得如何有理,關鍵要看審判員的態度。
趙京五當然答應,卻說不必那麼急的,下午的辯論不會很快就完畢,估計休庭也得到了天黑,他五點後去白玉珠家是來得及的。
於是要讓莊之蝶看他培養的盆花。
畫廊裝飾已完成多半,趙京五的辦公休息室在門面的後院一間房裡,那門前臺階上、窗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正是開放時節,各呈其豔,一片燦爛。
莊之蝶看過了,不免倒想起自己曾養過的那盆異花,順口說句:“花好是好,卻沒有什麼名貴之物。”趙京五說:“我哪裡能像你就能遇上異花?可你有你務花的標準;我有我務花的見解,我全不要名貴的,一是價錢高,二是難伺候,觀賞起來並不就都賞心悅目,只是圖個虛名。
我是要求花開得好看就行。
在我理解,花朵是什麼,花朵就是草木的生殖器。
人的生殖器是長在最暗處,所以才有偷偷摸摸的事發生。
而草木卻要頂在頭上,草木活著目的就是追求,它們全部力長起來就是要求顯示自己的生殖器,然後贏得蜂來採,而別的草木為了求得這美麗的愛情,也只有把自己的生殖器養得更美麗,再引蜂帶了一身蕊粉來的。”莊之蝶說:“京五呀,你哪兒來的這怪見解?你不結婚,原來就是有這麼多生殖器包圍著?!”趙京五就笑著拉莊之蝶在屋裡坐了。
小小的屋子裡,臨窗的桌上又是高低三排花盆,有碗大的大理花,也有指甲般大的小晶翠;連那頭尾,四面牆也全是花盆;但屋中間的一個做工十分緻的小方桌上卻放置了一個玉瓷盆,裡邊供養了一叢青綠的水仙。
趙京五告訴說原來老屋拆除後,整個傢俱都存在他母親那兒,他只帶了這個小方桌和明代的大玉瓷盆的。
莊之蝶說:“房子裡這麼多的花,放在最顯眼地方的這水仙卻是什麼生殖器也沒有呀?!”趙京五說:“花是草木的生殖器,我只認作它們是各種各樣的女。
這水仙現在沒有開花,開了花也並不鮮豔,那麼你就該笑我為什麼最寵這位女子?在東方的傳統裡,水仙常是作為冰清玉潔的貞女形象,可是西方的希臘神話中,水仙卻是一個美男子。
這位美男子寡慾少情,不愛任何少女。
一次他到泉邊飲水,看到自己美麗的影子,頓生愛慕之心,但當他撲進水裡去擁抱自己的影子時,掉進去淹死,靈與分離,頃刻化為這水仙的。”莊之蝶也是第一次聽說水仙為男人所變幻,說:“那你是以水仙自喻了?”趙京五說:“是的,我雖然長得不像古書上講的有潘安之貌,可西京文化界裡我自還是一表人材的。
我栽了這麼多花草,看著它們,理解著世上的凡女子,而我更愛這水仙,哀嘆它的靈與的分離。”莊之蝶說:“我明白了,京五,你是不是準備要結婚了?”趙京五說:“水仙是一掬清水、幾顆石頭便知足矣。
我是想結婚的,可世上這麼多花草般的女人,哪一個又能是我的呢?老師到底是覺極好的人,知道了我的心思,我就不妨給老師說:你能把我賞給我嗎?”莊之蝶聽了,心裡暗暗驚道:早看出他對我喜歡,沒想他真有那心思!就輕輕地笑了,說:“怎麼能說要我賞你呢!我雖是我家保姆,但我是獨立的人,我怎能決定了她的事?”趙京五忙抓了莊之蝶的手說道:“我只求老師做媒!我她是沒城市戶口也沒工作的,這我全不在乎,我喜歡她伶俐漂亮,又在老師家受這麼久薰陶,我會真心愛她,好好待她的。
我雖百事不成,是文化界一個閒人,可我們結婚後我可以讓她幸福的!”莊之蝶說:“這個媒我可以當,但你不必著急,等我討討她的口氣。
我看問題也是不大的。
她到我家後,看了許多書,接觸了許多人,越來越像個大家閨秀了。
京五呀,你把她介紹到我們家來,原來是讓我給你培養人材啊!”趙京五也高興起來,給莊之蝶取酒來敬,說:“要麼我怎麼稱你是老師呢?”兩人又說了一陣關於畫廊的事,莊之蝶看看天不早,催趙京五去白玉珠家去了,自己就走回來。
牛月清和我卻已經在家洗起澡了。
見莊之蝶進門,都急忙穿了衣服從浴室出來。
莊之蝶問:“下午答辯怎麼這樣快的?”牛月清說:“才開庭一個小時,鍾主編就病了,法庭只好休庭,說大致情況也清了,下來他們再做各方面的取證調查,如有必要第二次開庭答辯,隨時等候傳訊。”莊之蝶就問:“鍾主編病了?什麼病?怎麼早不病遲不病,病倒在法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