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洗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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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琴躺在搖籃裡。眼睛盯著屋頂發呆。
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已經三天了。這三天的絕大部分的時間裡,蘇琴是睡夢中度過的。就算如此,蘇琴依然覺得這三天漫長得猶如三年。腦子是一片糨糊,什麼也搞不靈清。能肯定的是她確實穿越了。並且由那天產房的對話,蘇琴得知自己是穿越到生下來就死了的那娃兒身上。
蘇琴接觸了陳氏和雨幾個人,從服裝上猜測,以為她穿越到了秦漢那個朝代,因為丫鬟們穿的基本都是窄袖,領曲裾。結果昨天下午來了個據說是她嬸子的貴****穿了件紅的褙子——李氏是來幫陳氏準備洗三的一應事物的。蘇琴只好放棄這樣猜測的遊戲,從穿衣打扮上也猜不出具體是那個年代。畢竟這類的衣服,跨度都能上百年,更有上五百年的。
蘇琴對現代還是有很深的留念與牽掛。撇開楊磊不談,最捨不得的就是父母和妹妹。當年和家裡鬧翻後的頭幾年蘇琴蘇琴基本連電話都不敢給家裡打。只能偷偷和妹妹聯繫,從妹妹嘴裡知道寫父母的近況。她當時一是怕父母知道她的現狀擔心,二是因為她下面還有個妹妹。覺得父母身邊少了自己也還有妹妹,父母因該不會覺得孤單。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覺得父母還很年輕,完全可以等幾年,等到楊磊有了足夠讓父母承認和放心的能力以後,再回家去也來得及。
世界上最無私的愛,就是父母對之女的愛。蘇琴的父母嘴上說不管她了,心裡還是放心不下。對於楊磊也從最開始的反對,到後來的默認。穿越的前一天還和父母約好了中秋節自己帶著楊磊,妹妹帶著男朋友一起吃個團圓飯,再商量她和楊磊的婚禮看怎麼舉行。
蘇琴心裡很是難過,她也能接著嬰兒的身份哭出聲來。可是她也知道,縱然再不甘,再不願也只能莫可奈何地嘆氣而已。就算現在她可以穿越回去,也不知道身體是不是已經火化成了一罈子骨灰?她現在只希望父母得了她去世的消息,別太傷心和難過。只希望父母在妹妹的陪伴下,能夠健康快樂地生活下去。
蘇琴在心裡嘆了口氣,眼下需要面對的問題還很多。蘇琴的過往,就埋於心裡吧。現在她叫艾芬。在這個世界裡,她有了一雙同樣疼愛她的新父母。
穿越到娃兒身上,也是有好處地,比如不用說自己失憶了一類讓人大囧的話。就算有什麼不懂得,也沒事兒,誰能指望一個小嬰兒什麼都懂呢?
陳氏算得上是中年得子,對自己很是愛護。聽說懷孕那會,還四處收集了舊衣服和舊布兒,給自己做了好幾身百家衣。
白天陳氏讓丫鬟把搖籃放到邊守著做艾芬做衣服。晚上,一會起給艾芬掖被子,一會又給艾芬餵。凡事基本上都親歷親為。這兩天都是陳氏自己親自餵。陳氏身子弱,水不足,這幾天為了她的水問題,著急上火得不行——這幾天相看了不下十個媽子,陳氏都不滿意。
說到餵,艾芬就大囧。畢竟艾芬嬰兒形體下的蘇琴,是個成年人了。要個成年人去吃別人的麼?雖然這個人是自己目前這具身子的親媽。最開始艾芬只吃個三下兩下就別開頭。不吃了。嬰兒吃,本來就餓得特別快,由於吃的少,艾芬更是餓得發暈。不得已,只好進行自我催眠,不就是吃麼。現代不還免費過大學生用瓶麼?
吃的心裡障礙解決了,每次吃也吃能吃飽了。誰想嬰兒都是個直腸子,這剛吃了不一會兒,忽然覺得股那裡一片溼熱。大囧…這…這還拉上了!沒有前兆,不講道理,不受意思控制的,說拉就拉了!在啥都明白的情況下拉了,還被人擺著股換片,艾芬已經囧到槑——連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不斷的在心裡重複:她目前是嬰兒,是嬰兒,伸長了胳膊連腦袋都夠不著的嬰兒。這樣睡了吃,吃了拉的狀態是再正常不過的!依賴別人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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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陳氏領著雨她們正給艾芬穿新衣。
幾個丫頭,嘰嘰喳喳,極是熱鬧。隨便一個什麼東西,都能引發大家一陣話題。一會兒是小姐對誰笑了,一會又兒是小姐的腳丫子咋這麼小,一會兒又是小姐的衣裳怎麼都這麼大。
秋一面整理衣服,一面笑著說道:“咱家小姐很是文靜呢,一點兒也不哭不鬧。哎呀,你們看,你們看,小姐又對我笑呢。”雨已經見怪不怪,手上給艾芬穿百家衣,嘴裡也沒閒著:“穿上百家衣,能保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單看咱老爺夫人,那個不是文靜的人兒?小姐當然也是文靜地。依我看呀,還是文靜的好。前幾天不還說二爺家的二小姐淨會折騰人麼。時時刻刻都必須要人抱著,哄著。好容易看她睡會子,以為可以放到搖籃。可只要一放下,立馬就又哭又鬧的。”雨口中的這個二小姐,是艾芬二叔艾定邦的第五個孩子。比艾芬大上六個月。
夏滿成親也半年有餘,心裡正是渴望孩子的時候,看著眼前小小的人兒想到自己以後要是生個女孩兒不知是文靜還是吵鬧。這樣一想,夏滿在心裡啐了自己一下,想什麼呢!紅了臉道:“新生的娃兒有幾個像咱家小姐這麼文靜的?其實我覺得就是吵鬧些也沒關係…”
“何止是吵鬧一些!”秋很不以為然地反駁道:“那二小姐也忒能鬧騰了。就因為這個,折騰著著一杆子丫鬟婆子媽子半刻不得閒兒。聽說都好幾月未曾好好睡個覺了。”秋正說著,卻發現夏滿臉紅了,心裡一頓,嘴上就打趣道:“咦?夏滿姐姐我們說二小姐,你咋臉紅了呢?”屋子裡剩下的幾個人,都是朝夕相處下來,誰的要是皺下眉,其他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冬霜忍著笑,一本正經地問道:“莫不是因為夏滿姐姐替二老爺和二夫人頭疼不成?我得好好反省反省,爭取達到夏滿姐姐那樣:有這樣一顆替主子分憂的心…”秋看了眼發窘的夏滿接過嘴說:“冬霜,你怎麼能取笑夏滿姐姐呢!”有人皆謂,夏滿忙唸佛號,趕緊開口謝:“還是秋好呀。”說完睨了秋一眼,意有所指道:“那像有些人,一點兒姐妹情誼都沒有!滿心滿眼地儘想看人笑話兒…”夏滿還沒說完,就聽見秋語氣一轉,說道:“我猜呀,肯定是夏滿在想自己什麼時候能當孃親了!”說完還煞有介事地補充一句:“夏滿姐姐,別擔心。一會小姐洗三後的喜果兒,你多吃幾個,保管你來年生一雙。”這話兒逗得陳氏都笑了,這生吃了喜果兒哪能真就生孩子了?不過是想求子的媳婦子圖個吉利罷了。心裡也動,知道是幾個丫頭擔心自己的身子,想個法子逗自己開心罷了。
夏滿這下連耳子都漲紅了,啐道:“這兩個牙尖嘴利的!阿彌陀佛!我就指望開兒以後你兩個都嫁了人,相公是個厲害的,定能好好管管你們這張利嘴兒…”陳氏看了眼沙漏,阻止冬霜接著貧下去:“冬霜,你去外廳看看,是不是都到齊了?順便再檢查下東西和洗三用品,看看有沒有疏漏的。要是有,不用先回報我,直接補上。”冬霜屈膝福了福,開門簾徑直去了。一時屋子裡倒安靜了下來--夏滿和秋是紅了臉兒不說話兒;雨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
陳氏跟前服侍的四個大丫頭裡,都算得上是陳氏的心腹。早年陳氏沒有兒女,相公艾定邦又常年在外做生意。身邊就只得這幾個丫頭常年伴相伴。情自是不同於他人。夏滿,秋和冬霜這三個人兒更是陳氏看著長大的。說是丫頭,差不多都當自家姑娘似的待。幾個丫頭在陳氏面前也極放得開。
雨是陪嫁過來的。和雨一起陪嫁過來的還有三個丫頭和一個媽子。媽子年紀大了,又有兒子,於是陳氏放了她回兒子家養老去了。另外三個陪嫁丫頭卻都嫁在外,開始逢年過節也來請安問好。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離的實在遠了,也就漸漸斷了來往。雨嫁人前是專司府上月例銀錢方面的事情。嫁給了艾定邦手下的做事的範大管事後,就做了個內宅統管,不再接手銀錢。
餘下的夏滿三人都是陪嫁丫頭嫁人以後才買的。八,九歲上就被陳氏買來,至今也差不多十來年了。夏滿較秋和冬霜年長些,成親半年有餘,嫁的是府裡的管事。秋和冬霜也的婚事也由陳氏做主,許給了附近的莊戶人家。眼下就等開了兒,把兩人的婚事一起辦了。男方家境算不上是很好,不過嫁過去好歹脫了奴籍。只要兩口子勤勤懇懇,也不愁吃穿。
一小會兒,冬霜就回來稟報說人、事、物都已經準備妥當,只等抱著姑娘去了。跟著冬霜來的還有本家一個兒女雙全的薛婆子。這個婆子是來抱艾芬的。陳氏婆婆早逝,不然孩子因該陳氏婆婆抱著去洗三兒的。
陳氏再給艾芬裹了個帶帽子的厚斗篷,囑咐別讓外面的冷風吹到艾芬的臉兒。然後目送著艾芬出門兒去。陳氏自己是去不得的。還在坐月子,出不得門兒,吹不得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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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婆子帶著雨,夏滿兩個人,抱著艾芬來到了外廳。外廳裡早就擠滿了人,所有的東西也都已經準備妥當。
幾個大火盆被擺在了屋子的兩邊。正面是個供奉著送子娘娘、催生娘娘等十三位神像的香案。香案上有個小香爐,香爐裡裝的是代替香灰的五穀。香爐下面壓著黃錢,元寶等。這些都是敬神的錢糧。
艾芬這個主角兒一到場,周婆子便將小紅蠟燭點燃,在了香案上的小香爐裡。
薛婆子徑直走到香案前點香,叩首。叩首時念叨一些願菩薩保佑我家小娃兒平安健康聰明伶俐快快長大一類的話兒。周婆子和董家媳婦子亦隨著薛婆子拜三拜。
拜完菩薩以後,家丁端來一個大銅盆放到一邊堆滿了東西的上。盆裡裝著的是槐條和艾葉熬成的湯。
看著這冒著滾滾的熱氣兒的湯,艾芬不知道怎麼地,想起前世冬天帶著眼鏡兒,一遇到這樣的情況,鏡片就霧了,讓人看不清視線…
周婆子抱過陷入回憶的艾芬,正式開始洗三兒。
先是“添盆”長幼尊卑依次往銅盆裡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錢幣和東西。
艾定邦和艾定國兩兄弟一人放了個二兩重的銀錁子。艾定國子李氏放了個銀簪子並一個一兩的銀錁子。餘下的放荷包也有,手帕也有,銅錢兒也有,碎銀子也有。周婆子和董家娘子據放的東西說些相應的吉祥話兒--這些東西,都是這兩個收生姥姥的。
添盆以後,董家媳婦子起槌往盆裡一攪,周婆子託著脫了衣裳的艾芬進盆裡洗澡。邊洗還邊得邊念:“出生三天洗個澡。洗去五毒百病消。洗洗,不傷風,洗洗背,不傷肺。”剛洗完,那邊的董婆子就拿著個剝了皮兒的紅雞蛋在艾芬身上和臉上滾了一遍,依然一邊滾雞蛋一遍唸叨:“雞蛋兒滾滾身兒,滾來康健到百歲。雞蛋兒滾滾臉兒,臉似鵝蛋愛人兒”滾完雞蛋,立即裹上早準備好的新襁褓。
周婆子從一旁的酒盅裡拿出一用香油泡了三天的繡花針。是給新生的女孩兒扎耳朵眼兒的。
艾芬看見那繡花針上還穿著紅絲線,很是新鮮。也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誰想那婆子捏著針對著她的耳朵紮了過來!疼!很疼!疼死了!疼的她立馬就哭了上來。一邊哭還一邊想:這也太殘忍了吧?這才剛出生三天啊!實現沒有消毒,事後沒有抹藥,這要是染了咋辦?能不能告她們人生傷害呀!
不想艾芬這一哭,倒讓大家都歡喜起來。原來洗三兒的時候,孩子越是哭鬧越是吉利的好事兒。
任由艾芬哭著,董家媳婦子拿過一顆大蔥,往蘇琴身上輕輕打,打一下說一句:“一打聰明。”再打一下再說一句:“二打伶俐。”打完以後拿起稱陀比劃幾下,說:“稱陀雖小壓千斤”放下稱陀又拿起鎖頭比劃,說:“長大啦,頭緊,腳緊,手緊。”比劃完了以後,把還在哭的艾芬放到了一個朱漆的茶盤裡。再將事先準備好的金銀錁子和一干首飾全往蘇琴身上一掖,說:“左掖金,右掖銀,花不了,裳下人。”到了這個時候,夏滿才趕緊將艾芬抱起來哄。見艾芬哭得起勁兒,夏滿心裡不免埋怨,雖然洗三兒哭是好事,這兩個婆子下手的時候也不輕點兒。這扎耳朵眼兒,多疼啊!艾芬躺在夏滿的臂彎裡,後知後覺地知道了:這洗三因該洗完了。原來洗三是這麼回事兒!
艾芬在夏滿懷裡,撒嬌兒似的蹭了蹭腦袋,停止了哭聲。抵不住睡意呼呼睡去了。
周婆子和董家娘子走到艾定邦跟前兒曲膝福了福:“給老爺道喜。姑娘長大了一定聰明伶俐惹人愛!”一句話說的艾定邦大喜,兩人又得了一個賞封。
至此,洗三儀式基本算上完成了。薛婆子上前把供奉的十三尊神像和敬神的錢糧連同香爐裡燃剩下的香兒一同請下,讓下人拿到院中焚燒。並吩咐把燒過的灰用紅紙包起來,壓到蓆下。好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洗三以後,女眷們相約走到內室去看陳氏。其餘的親戚族人就由艾定邦並艾定國招呼著去了前院大廳。依俗理,晚上還是要招待大家熱熱鬧的吃“洗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