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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緻的花燈,裡面昏黃的光暈照著希夷微斂的眉眼。
看著弟弟像是有點茫然苦惱地站在他面前,許時晰到整個
腔彷彿都被溫熱柔軟的棉花
滿了。
多好啊,活生生的季安,就站在他面前。
他一點都不在乎為什麼季安看起來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只要季安活著,他就高興得要落淚了。
他會好好保護弟弟,沒有人能再傷害到季安,任何想對季安下手的人,他都會一點、一點地,把他們撕扯成碎片,然後碾壓進淤泥裡。
這麼想著,面對弟弟忽然看過來的視線,許氏的二公子出一個毫無破綻的溫潤笑容:“阿弟?回家嗎?”希夷看不出他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只得跟著他往許宅走,沿街燈光朦朧,一路上許時晰都在輕聲和他說話,時不時穿
一些寡淡無味的笑話,努力在逗他開心。
出身世家端方優雅的公子帶著他跨過高高門檻,繞過長長的抄手遊廊,鏤空花壁外芳菲滿園,生著鮮花苞的枝條從高處恰到好處地垂墜下來,吐出一縷幽靜的芬芳。
即使是極黑的深夜,這座富麗堂皇的大宅邸中也沒有絕對的暗處,任何主人家有可能走到的地方都或多或少懸著一兩盞花燈,如雲的僕從婢女遠遠見到他們便俯身下拜,一切都像是樓東郡中那個古老的宅院復活了一般。
許時晰帶著他最後停在一處院子前,雕樑畫棟瑰麗緻的院子處處亮著燈火,仍舊是拋金飲玉的奢靡作風,即使裡面的主人多年未曾回來。
“這處院子一直替你收拾著,裡面的擺設都是往你用慣了的,有什麼不合意的直接令下人換了,庫房的鑰匙在雲娘那裡,去找她拿就好。”許時晰又嘮嘮叨叨說了一堆話,直到了說無可說的地步,他沉默了一會兒,極輕地說:“季安,你能回來,阿兄很高興、很高興。”他將很高興重複了兩遍,聲音帶著微弱的顫。
希夷回頭去看他,只在對方眼裡看見海洋般寬廣深沉的溫柔。
“早些休息。”兄長在夜幕下,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對弟弟叮囑。
希夷坐在柔軟的榻上,將不生放在一旁,孩童小小的身體已經冰涼,面
依舊紅潤如生,被裹在錦被裡,看不出一點異常。
時間在一點一滴往前走,天邊暮漸稀,鴨蛋青的白晝從東方升起,他的院門被輕輕叩響。
希夷睜開眼睛,懶洋洋地拖曳著極地的寬袍大袖出門去。
站在院子中間的赫然又是個他已經有些悉的女人。
比起之前,雲娘身上那種尚且青澀的稚氣一點都沒有了,珍珠髮飾纏住髮髻,一雙眼睛柔潤溫和,不經意間又會瀉出傾倒眾生的風情萬種,青衣白裙,成
溫婉如一顆圓滿明珠。
“聽聞三公子回來了,妾來此看看三公子有沒有什麼要添置的。”見希夷出來,她未語先笑,將自己的來意說得明明白白。
瀛洲鬼女。
如果說上次見到的雲娘只能說是有著瀛洲鬼女的力量,心中還保留著屬於人的天真溫純,那麼面前這個女人,無論是從心還是修為上看,都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瀛洲鬼女了。
希夷看看她,忽然覺厭倦得很,又不得不陪著她演戲:“二兄呢?”雲娘眼裡都是冷淡漠然的光,嘴角卻彎著,笑盈盈地回答:“許郎出門公事,這兩
約莫都是不會回來的三公子有事便和我說罷。”希夷挑起一邊眉頭,輕輕鬆鬆就把驕橫自矜的公子形象演繹了個十成十:“你?我和你有什麼好說的?”對於這位夫婿幼弟突如其來的惡意,雲娘表現得十分克制,一點惱怒情緒都沒有:“三公子不高興見到妾,那妾先告退了,夫君回來後,妾會遣僕婦來告知。”她說完,對著希夷施禮,姿態娉婷嫋娜地離開了這座院子。
“她在同情我,”希夷回憶著雲娘方才的眼神,慢慢道,“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已經死了——”法則莫名其妙,在一邊誠懇地指出:“鬼王的確已經死了。”希夷一頓,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許時晰一看就是對許氏執念頗深的,樓東郡覆滅得突然,許氏離逃亡四散天涯,這樣一個被家族
心教養出來的繼承人,絕對接受不了這種事實。
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會做什麼呢?
帶入許時晰當時的境況想了想,好像只有造反和發瘋兩條路了吧。
法則未曾聽聞邵魏之前有什麼許氏王朝,許時晰要麼就是造反沒造出什麼名堂,要麼就是已經神志不清了。
因為神志不清,才會以為有什麼小朝廷,才會以為許時晏是多年以後終於回家了。
那雲娘做了什麼呢?
希夷抬起頭,他想起了鬼蜮裡關於瀛洲鬼女的傳言,那些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東西從他腦海裡閃過,留城內的天如凡間一般,蒼穹輝煌明亮,太陽東昇西落。
她替瘋癲的世家公子,建造起一座消失在歷史中的城池,在此編織了一個永恆的美麗夢境。
在夢境裡,他還是矜貴富足的山陰許氏的公子,他還有高堂在世,他還能回失散多年的幼弟。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那希夷都要忍不住為瀛洲鬼女的深情而動了。
問題是……雲娘之前明明沒有要為許時晰要死要活的意思,而且也明確表達過會堅守身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