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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男孩，買的他旁邊的兩個座位。

男孩很小，胖嘟嘟的，總想往飛機的小窗戶外面瞧，唧唧地說個不停，賀冰心也聽不懂他說的什麼。

但他印象裡也有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好像比這個要大一點，都懂事了。

雖然記憶模糊了，賀冰心還是覺得這個小胖子很親切。

等到下一次小男孩探著身子朝賀冰心這邊看的時候，老先生非常嚴厲地斥責了他兩句。

小朋友立刻規規矩矩地坐好了，小手搭在的小短腿上，大大的眼睛裡包了兩包淚，可憐又可愛。

賀冰心本來就恐高，即使坐在窗邊他也欣賞不了外面的風景，就試著用英語詢問老先生:“我們可以換一下座位嗎？我坐在窗邊有些頭暈。”原來小男孩也是聽得懂英語的，立刻眼巴巴地望著老先生，懇求道:“爺爺，我不暈，我不暈。”座位換過來之後，老先生給了賀冰心一個小紙袋，語焉不詳地說:“謝謝你，種下去，長出來。”賀冰心當時本沒想到是種子，因為他以為這種東西是過不了海/關的。

等到回國之後一切都安定下來，他才想起來那個小紙袋，發現裡面就一個針尖大的紅粒粒，油亮油亮的。

他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的，就直接按照老先生說的，把那個紅粒粒埋進了土裡。

結果第二天，花盆裡就長滿了堪稱繁茂的秧。他上網查了查，似乎是草莓，但他也不確定。

好像是遇見胡煜的那一天，這盆秧就開始開花了。也不多，一次兩三朵，開完就靜悄悄地落了，留下一個光禿禿的細杆。

沒想到這顆小苗居然良心發現，真的開始長草莓了。

看得出來它很努力，原本是白的小球現在雖然一點沒長大，但是已經憋紅了，飽滿地墜在纖細的花莖上，鮮豔滴。

賀冰心用手指輕輕碰了碰那顆小巧的草莓，沒捨得摘。

他走到邊，拉開頭櫃的屜，裡面還躺著那張折了三折的紙，那是他為胡煜寫的曲子。

他展開鍵盤，把曲子上的音符依次按下去，夢一樣的和絃在空氣中輕輕震顫，像是棲在花瓣上的蝴蝶，振翅飛。

和之前的心情不同，他彈完了寫好的部分，又毫無阻礙地把其餘的部分彈了下去。

他又想起了馮，或許曾經的馮也像是今天的他一樣，有著想要表達的情緒，才能自然而然地把它們轉化成了音樂。

他很茫然，馮到底有什麼樣的情緒，讓他看起來陽光又快樂？難道說真的是自己錯了？

這樣想著，手底下的音符就亂了，變得和他一樣茫然無措。

賀冰心很沮喪，胡煜對他這樣好，可是他在胡煜過生的時候連一點像樣的東西都送不出手。芝麻糖他做不好，現在連一支曲子他也彈不好了。

可能人家胡煜本不稀罕，但是賀冰心總是希望能在胡煜選擇結束這段情之前，自己能給他留下一點什麼。

算是他懷有私心的紀念品。

“咚咚。”連著陽臺的玻璃門被敲響了。

賀冰心拉開窗簾，外頭站著胡煜。

滑開玻璃門，雨夜的溼氣息撲了進來，沁人心脾。

賀冰心有些驚訝地把他讓進來:“你怎麼從這邊上來了？外面不冷嗎？”胡煜頭髮被雨水打溼了一些，心情卻好了很多，就像是個沉浸在熱戀期的幼稚鬼，笑嘻嘻地說:“想讓哥心疼我。”

“胡鬧，冒了怎麼辦？”賀冰心趕緊到浴室裡拿了一條幹淨巾，準備給胡煜擦頭髮用。

胡煜正靠在桌子上，眼睛還尖，一下就發現了藏在葉子裡的那一點鮮豔的紅:“哥！上面有個紅的果子。”

“嗯，好像是草莓。”賀冰心遠遠地回答他。

胡煜像是吃驚的:“還有這麼小的草莓呢？”賀冰心從浴室回來了，把胡煜按到上，胡嚕狗一樣用巾在他頭上了兩把:“你快擦擦，彆著涼了。”胡煜有點委屈似的，低聲說:“我過生，哥都不能給我擦擦頭髮嗎？”賀冰心滿頭的問號:“你不是不喜歡過生嗎？”

“我今天突然又喜歡過了，我怕我不喜歡，下次真把你燙著了。”胡煜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口氣又是真讓人窩心，“哥，下次想去廚房幹什麼，喊上我一起，好不好？”賀冰心又鬧了個大紅臉，悶著頭給胡煜擦頭髮。

他覺自從和胡煜在一起之後，他老是把事情想歪。比如胡煜剛才說的這番話，就好像他倆去廚房還能幹什麼別的一樣。

“在彈琴嗎？”胡煜看著他上攤開的鍵盤。

“在試著譜一個曲子。”賀冰心誠實地回答。

“譜好了嗎？”胡煜輕輕按下一個琴鍵，響起一個低沉的“sol”。

賀冰心搖搖頭，抬膝跪在了上:“你有喜歡的曲子嗎？我可以彈給你。”

“真的嗎？”胡煜用兩指頭在琴鍵上走著，溫柔地抬眼看著賀冰心，“什麼曲子都可以嗎？”

“知名一點的我應該都會彈。”賀冰心把鍵盤調成演奏模式，乖巧地坐在上等著胡煜的答案。

胡煜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垂下去，目光隱進了黑暗:“我想聽德彪西的《月光》。”賀冰心依著他，纖細白皙的指尖壓下去，溢出的卻不是平裡濃稠殷紅的體，而是輕靈繾綣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