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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回遭世亂咫尺拋鸞侶成家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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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名靖難動干戈,海內橫教殺戮多。

四載君臨猶被篡,閭閻顛沛待如何。

這首詩,是因前朝建文年間,靖難兵起,民間肝腦塗地,父子夫,各不相保做的。

話說洪武年間,山東東昌府棠邑縣周家集上,有個人姓張名德,號恆若。父親張煥之,母親任氏,俱已亡過。他從幼在河南經商,本地買些貨去到那邊賣了,又置了貨回來,如此為常。年約三十來歲左右,手頭積有五六百兩銀子。

他近鄰有個老者,姓徐,叫徐懷德。一,見張恆若在家,走過來望他,對他道:“張官人,你年紀也大了,又沒弟兄,應得娶房小,為嗣續之計才是。”張恆若道:“徐伯伯所言極當。在下一向,只因家中別無弟兄叔伯,自己又是出門的人,娶在家內,沒人照料,因此退下來。如今也正要拜託一眾高鄰,替在下尋頭親事。不知徐伯伯意中有麼?”徐懷德笑道:“老夫正為此而來。老夫有個外甥女,姓羊,因他父母雙亡,從小育於我家,今年二十四歲了,人物也走得出,一切做人家的法道,也頗曉得。老夫要與他尋頭妥當親事,卻是沒有。今見張官人你做人本分,又且勤儉,若得你為婿,老夫既可放心,他父母在黃泉下也瞑目了。只不知你意下如何。”張恆若道:“既是徐伯伯如此說,自然不錯的。出個帖兒來,容在下去問一卜,對得時就對便了。”當下徐懷德回去,央人寫了八字,送至張家。張恆若便到巷口一個起課先生處,佔了一卦,說是:這頭親事,可以白頭偕老,且合生貴子。但是中年不甚亨通,主有離散之象。

張恆若想道:“既能偕老,又有貴子,就是上好的了。還遲疑他怎麼。便到徐懷德家,應允了他,擇個吉。”成親之後,張恆若不再去河南生理,只就自家門首,開了一爿雜貨店來,收些花錢。後過了三年,羊氏有了身孕。張恆若道:“我已三十歲,中年的人了,倘生得個兒子,便好到他成立,做得我的幫手起來,我也老了。”一正在店中做生意,只見街坊上人,鴉飛鵲亂,都道:“燕兵來了。”原來,那時建文皇帝聽了齊泰、黃子澄一班的議頭,要裁抑眾藩王,那燕王在北平是最強的,恐防受禍,索起兵,把除去齊、黃等一班君側小人為名,兵下山東,真乃到一處,破一處,那時已攻陷了東昌,分兵略定那各鄉各鎮,因此這些人慌張。不多時,又聽見喊聲震地而來。

張恆若見勢,急忙和羊氏商量逃難。卻逃向何方去好?羊氏道:“我父母雖亡,還有伯叔在家,在子虛集上,去此二十里,何不逃往那邊。”夫二人,即便奔出店門。雖是積下些銀子,都置了貨,拿不去的,只有空身逃命,起先說要往子虛集,慌忙中也沒了主張,只雜在人叢裡亂走。

忽然一聲喊起,一支馬兵衝來,把那些人衝散。張恆若回頭,不見了羊氏,好不著急,待尋他,卻又怕那裡殺來。只得且往前走。

看看喊聲漸遠,天也黑了,前面有個破落廟宇,奔將進去投宿。卻已是有幾個人在內。張恆若這一夜,想了子,不知死活存亡,好不悲傷,又想了家中貨物,盡行拋棄,不勝懊恨。

同在這裡的人,一個個都有心事,不是你長吁,便是我短嘆。待到天明,待走回家中,又怕燕兵未過去。待到子虛鎮上,或者子已先在彼,見了面也好放心。問問路徑,卻是昨走錯了,要往那裡,須是回到周家集,方好去得。心中好不氣悶,只得仍在廟裡存身。肚子裡飢餓起來,往村中化口吃,卻家家都是逃空的,那裡去討。這些苦楚,一言難盡。正是: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

張恆若在那廟裡又躲了一夜,看外邊光景,像平靜了,方才大著膽,回周家集來。但見一路都是死屍,也有沒頭的,也有沒手腳的,也有像踏死的,狼藉滿地。

張恆若一路看去,不要子也在那個數內。卻只不見。到了自家門首看時,房子已被火焚,什物器皿,搶散的搶散,不搶散的,也不是煤就是炭了。再到徐懷德家看時,並沒半個人影。心中想道:別的罷了,我的子卻在那裡。

當下一路尋到子虛集上,看時,卻也被了兵的,十室九空。等了半天,遇著一個人,問他羊家那裡?那人答道:“這裡姓羊的,也只一家,前燕兵殺來,不知逃向何方去了。”張恆若心中好不苦楚,又在前後左右幾十裡內,挨家擦戶,去訪子下落,訪了半個多月,卻並沒些蹤跡。沒奈何,只得罷休。

心中又想道:如今山東地方,年年燕兵要來,住不得了,我一向河南做生意,人頭尚,不如仍到那裡尋活計罷。但路上沒有盤費怎處?卻又想道:看這光景,要有了盤費才走,是再走不動的了。

主意定了,便一徑取路向河南去。路逢庵觀寺院,化些齋吃。有一頓沒一頓,延著命。不一,到了洛陽地方,尋見舊時與他做買賣的主人。

那人姓康,叫康有才,備述遭了兵火,小家財,盡行失卻,特來投托的意思。

康有才十分憐憫,道:“張大哥,幾年不見,不道你吃了這般的虧。今且在我這裡住下,我自當替你尋個活計。”張恆若道:“如此生受你了。”其時已是歲暮,又過幾,卻早新年。一,康有才對他說道:“張大哥,我想你當初,原是把自己本錢做生意的,如今倘尋個夥計,頭腦令你去,卻要看東翁面孔吃飯,我替你不甘心。你雖是經營人,文才卻有些,不如尋些小學生來課課,一年也得幾十兩銀子,吃了去,還有些餘,到底是師道之尊,沒人敢怠慢你。你的意下如何?”張恆若道:“多承你指教。但是那些學生子,還仗你大力去一尋方好。”康有才道:“這是該的。”原來那裡人家,都是認得張恆若的,有兒子要讀書的,便一家家都送過來拜從。康有才又替他尋一個清靜的僧庵,做了書房,揀個好子,即便開館。

張恆若做人原是極古道的,盡心教導,家家都贊先生的好。因此學徒多一

光陰似箭,不覺做了十八九年的教書先生,又積有幾百兩銀子。張恆若想道:我今已是半百的人,我那羊氏,不知他死活存亡,料今生是見不成的了。不如另娶一個,倘生得兒子,也好下去有靠。便走去和康有才商量。

康有才也極力攛掇道:“我與你作伐。”便去訪了一家姓馬,叫馬大成的女兒,有三十二歲了,卻還是頭婚。

兩下都說定了,張恆若便去尋一所小小房子,擇了吉,便娶來家。將及一年,生下了一個兒子,張恆若不勝快活,取名叫他張登。

誰知馬氏產後,偶不小心,成了一個弱症病,有一年光景,醫藥之資,也費了好些,再醫不好,竟死了。

剩下個歲把的兒子,啼啼哭哭,張恆若心中,好不悲傷。裡抱他在學堂內,夜來自己領了他睡,喂粥吃飯,候候屙,竟做了雄子。真個辛苦。

,康有才走來見了,道:“這些是女人做的事,你如何得慣。如此,你這人也要氈起來了。不如再續娶了一位嫂子罷。”張恆若道:“亡死還未久,何忍便出此言。”康有才道:“張大哥,你這說話雖不差,卻覺迂闊些。勸你續娶,不為別的,原是為著的代撫養這點骨血。他在黃泉下,還要歡喜哩。”張恆若見他說得有理,亦且實不耐煩這雄子的事,便又央媒,尋了一個再醮婦人。

那婦人姓牛氏,雖是再醮,還只二十四五歲。娶來家裡三年,也生下一個兒子。張恆若心中歡喜,想道:雖是我家計單薄,近來費用多了,又沒有餘,卻喜有了兩個兒子,等他們大起來,我老人家不怕沒靠了。就起名叫做張勻。

誰知這牛氏,情極是兇悍,起先自己未有生育,待那張登,還有些母子情,飯食寒暖,略能照料;自從有了張勻,竟把這張登做厭物看待起來,穿的吃的,一應不管,仍要張恆若當心。張恆若未免有句把說話,他就毒打這四五歲的小孩子來出氣。

張恆若想:自己的年紀老了,他做繼母的年輕,到底在他手裡子長,我若再和這潑婦爭論,他懷了恨,下去越發不好看了。只得聲忍氣過去。

看看張登,早已六歲,張恆若要帶他到學堂中,教他讀書。論起來六歲的孩子,年還未大,張恆若這些人家,又不是指望什麼發科發甲的,原可遲些。不過要藉此避繼母的虎威。

那牛氏卻不肯放他入學,要留在家,像小廝般使喚。張恆若拗他不過,只得歇了。

,隆冬天氣飛飛揚揚的下雪,張恆若放了學回家,適值牛氏因天氣嚴寒,指使張登,在那裡燙酒來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