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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地獄差都是夢中，一定是太累了。這已經是第四版方案，陳皮阿四神龍見首不見尾，變著法子砍價，美妥樂產品讓他挨個挑剔了好幾遍，有次連一向沉得住氣的吳三省都差點破口大罵，但也無可奈何。其實是很老土的手法，什麼談判技巧都是建立在身心健康的基礎上，先從體上把廠商累垮，等他亟待崩潰時再把心理碾碎，陳皮阿四這麼多年下來，肯定得心應手。吳環顧會議室，個個都面無人，有人在千姿百態地睡覺，有人行屍走般敲著鍵盤。不眠不休沒人受得了，可頭上懸著錯一個產品折扣一個點的達摩克利斯寶劍，誰都不敢怠慢。張起靈眼底也帶著陰翳，下巴短短一圈淡青胡茬，好在儀容如常，不象黑瞎子解了領帶浸溼了捆額頭上作頭懸樑狀，不過吳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還是別挑剔人家了。似乎是覺得吳清醒了，張起靈說，“我看好了。”吳說行，幾天下來他已經悉此人的生活習，這種時候如果他後面沒跟“請教一下”就表示他沒異議。倆人都沒接茬，各喝各的咖啡，真是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leo！菸嗎？”吳三省又在喊，出了英雄救美事件和舊標事件，他對張起靈各種尊敬。

張起靈站起來，看著吳。還要我給你開路不成，吳腹誹，搖搖晃晃站起來，整個脛骨都軟了，差點撞翻椅子，張起靈握了他上臂一把，“小心。”老地方老煙老人，就三個人看著都憔悴了不少。吳三省明顯比較淡定不能，“上次的問題你有答案了嗎？”

“有個不太成的想法。”張起靈回答，吳三省和吳都眼巴巴看著他，“陳四不會貪財好，不然早翻船了。當然我們也沒錢沒，不能從這一點入手。但他肯定喜歡當官。從他的座位就能看出來。”吳三省點點頭示意繼續，吳回想起了第一次鋒時陳皮阿四的居高臨下。

“他肯定是想用這次集中採購撈取政治資本。但怎麼撈呢。靠價格肯定不行，我看過湖南的標，價格很高，陳四湖南出來的，不會敢冒這個險。而且直接最低價中標就完了，犯不著這麼折騰。”張起靈續了菸，“剩下的，我能想到的是聲勢。”吳和吳三省一起哦了聲。

“他要好好演場戲給某些人看，顯示他的能力和鐵腕。”張起靈總結。

“我也是這麼想的。”吳三省說。吳差點吐一口血，不早說，一群人跟著上躥下跳。

“他要演，我們就陪著他演個痛快！”吳三省又惡狠狠道。

他連夜組織了電話會，所有人撤出會議室待命，半夜的廣州辦燈火通明，只剩下這支疲力竭的隊伍在苦苦支撐。隔著半磨砂玻璃，吳聽見吳三省烈的爭辯聲。聲音忽然拔高，“leo，進來一下。”張起靈走進去，反手合上門。吳三省打開了免提。揚聲器裡的聲音微微變形，吳支起耳朵……是霍老大！三人討論了片刻，張起靈出來了，點點黑瞎子示意他進去。一個接一個產品部門，最後會議室又只剩下吳三省一個人，握著聽筒很嚴肅地說著。終於他走出會議室，極疲憊地揮手，“做完的回去睡覺，沒做完的接著做。”眾人各種憂慮地看著他，但沒人說話。吳三省說，“關鍵時刻公司會出手的。要有信心。”回到會議室，吳真心覺自己腿都是軟的，陳皮阿四這次來了，蛇信一樣的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然後慢悠悠地說，“你們這個價格，跟上次比變化不小嘛。”

“按照您的要求降了五個點。”

“你們美妥樂，這麼大個公司真是毫無信譽可言，每次都口口聲聲價格已經最低了，到頭來還是降了價，你們報的價裡頭到底有多少水分……”吳只覺得心中死水無波，這番話第一次聽還心驚跳，車來菜去這麼多輪，神經早了，估計大家覺差不多，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陳皮阿四把美妥樂罵了個晶晶亮透心涼，又問，“方案配置呢？”

“按照您給的最新招標文件做的經典配置。”

“什麼經典配置，說白了就是幫你們消耗滯銷庫存，什麼破型號出了五年還敢賣，我們怎麼放心用你們的產品……”，怎麼又單獨把mdd拎出來掛牆頭。吳看著他正前方的張起靈，他膚白皙，血管脈絡也就很明顯，此刻脖子上正有條靜脈緩緩顯形。雖然身形未動，呼也依然很勻淨，但顯然是氣壞了。這是他指間小動作外的另一個弱點，吳發現了，關於他個人，怎麼說都沒關係，啞巴張悶油瓶隨便喊，但要是涉及到mdd，情況就完全反了過來。想想也是，張起靈加入mdd的時候全國也不知道賣沒賣掉十臺機器，一切都是草創階段，和品牌一起成長是很珍貴的經歷，他成就了mdd而mdd也成就了他，有情很正常。

這時有人進來，手裡拿了張紙，送到陳皮阿四面前，還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陳皮阿四盯著紙看了好一陣，問了來人幾句，來人搖搖頭。陳皮阿四說，“你們再回去好好把這價格重新考慮下，不把海綿裡最後一滴水擠幹，我們是絕對不會考慮的！”竟然就這麼完了？吳如蒙大赦跟著同事們走出會議室，全身充盈著魯濱遜初到荒島的悲辛集，欣的是劫後餘生，悲的是內心清楚還有更多艱難險阻擋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