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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們都在想什麼,他們的眼神都太赤直白,心裡的想法無聲地宣洩。
這就是我們年級的那個怪胎?
對對對,就是他。
班主任讓我站在她面前,說:“我聽班長反應,你今天上數學課,又和老師頂撞起來了?”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她這句話並非詢問,而是接下來長篇大論的引子。我只要配合著點點頭就好。
她果然開始絮叨起來:“何歸,你要我說你好多道?你不學,可以,不要影響班級的其他同學,他們都是好學生,都是要讀大學的,你耽誤了他們一輩子,哪個來賠……”我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心想果然還是死了好,死了清淨,這屆大課間有二十分鐘,我做好了被訓斥二十分鐘的準備。中途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班主任抬起頭往我身後一看,“呀,宋老師來了。”這一聲把我的魂又叫回到身體裡。
宋霆走到我身邊,笑著說:“張老師您誤會了,何歸沒有頂撞我。他基礎差,我本來是打算叫他去辦公室,單獨補補課。”宋霆開口了,班主任自然放人。於是我又跟在宋霆身後,走進他的辦公室。
數學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和宋霆。宋霆給我搬了一把椅子,又倒了一杯水。我固執地站在辦公桌邊,既不肯坐下,也不肯喝水。
他也不坐,站在我面前,仔細地端詳著我,突然冒出話,語調很自然親切:“何歸,你不要哭。”我本來沒有哭,但他這一句話如同擰開了我淚腺的閥門,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去。
他有些手忙腳亂,從桌上的紙盒裡了幾張紙,遞給我。我沒接,安安靜靜地低著頭哭,嘴裡嚐到又鹹又澀的味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鼻涕。他把紙巾往我面前又送了送,我就是不願意接,就是想看他對我發火的樣子。
他往前又走了幾步,身體靠近我,突然伸手。我以為他要打我,下意識地瑟縮著身體往後躲了一下。可下一刻,他溫熱地手掌輕輕抬起了我的下巴。
他給人擦眼淚的動作很笨拙,但很認真,仔仔細細地擦拭每一條淚痕。我的眼淚越哭越多,把幾張紙巾都溼透了,也沒止住。他有些無奈地扔掉溼紙,嘆了口氣,對我說:“何歸,咱們就哭一會好不好?仔細眼睛疼。”你看,宋霆多麼好的人啊。他也會勸我不哭,但他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對我說“男娃子家家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他只會對我說“咱們就哭一會”,用著商量和徵求意見的語氣,還會擔心我哭久了眼睛疼。
宋霆這麼好的人,我沒辦法不喜歡他。
7宋霆哄人像哄小孩一樣,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巧克力,遞給我說:“來,請你吃糖。”我噎著撕開包裝,囫圇地喂進嘴裡。
他問我好不好吃,我順從地點點頭。
他又說:“你以後每天來辦公室,我給你補數學,每天給你吃巧克力,好不好?”我又點點頭。
事情順理成章地發展下去。我以補課的名義多次進入宋霆的辦公室,有時是補課,有時是聊天。他救了我,知道我的秘密,是最該看不起我的人,但他沒有。我其實沒有什麼話可以說,關閉了十六年的聲帶突然被啟用,總有些生疏,講的也是一些生活瑣碎的事,給竹筍去除苦味的秘訣是加鹽,衣要用雙元寶織法織。可是他喜歡聽我說,眼睛總是看著我,偶爾幾句嘴。
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我昨晚炒筍,焯水的時候加了點鹽,真的不苦,”他說著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我其實不太會做飯。”還有一天,我去辦公室找他,他突然對我說,你過來坐,我給你畫一幅畫。
是一副簡筆畫。幾筆勾勒出線條,眼睛大大的,頭髮長長的,臉上光滑沒有胡茬,脖子上用一個小尖角表示喉結,髮梢繫著一個蝴蝶結。結構沒有找好,畫緊貼著下端,上面空出好大一部分白。
“這不是我。”我說。
他收回畫,仔細疊好,夾在書裡,對我說。
“這將會是你。”第3章1週末的時候母親提早下班回家,極快地做好了晚飯。她多做了一道涼拌折耳,聽說是下班時路過一個公園,看見裡面草地上長滿了野生的折耳,長得壯實,葉子毫無畏懼地舒展,她害怕費,偷偷翻鐵柵欄進去,摘了回來。
我搬了一個高凳子放在院外當桌子,坐在父親捲菸的小板凳上寫數學作業。說是寫作業,不過是把題目讀一遍,勾畫出所有的數字,會做就做,不會做就端端正正地寫個“解”字,再去看下一題。菜販販還沒收攤,菜市場裡鬧哄哄的,耗子在牆角不停地跑動。樓上有人倒水,“譁”的一盆水從空中當頭淋下,濺起的水珠暈開了我才寫好的字。太陽將落未落,低矮的院牆並沒有引來風,我坐在院子裡,悶出一身汗,校服黏膩膩地緊貼在我身上。
“何歸,回屋吃飯。”母親圍著圍裙,拿著鍋鏟從屋裡走出來。
我提著兩張凳子回到屋裡。父親已經坐在桌前,碗裡尖尖的一碗菜,綠油油的,冒著香氣。我走過去坐下,端起我的小半碗飯。
昏暗的燈光下,我們一家三口圍著小方桌吃飯。
樓裡的人,夏天的時候,都喜歡端著碗去院子裡或者石階上吃,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