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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頭。
3我家住在江城南區。
南區在長江南岸,按照地理書上的話來說,是河谷丘陵地帶,並不太高的山丘沿著長江起伏,像睡臥的女人出乾癟的
/房,榨乾最後一滴
汁。
北區曾經也是山丘相連。我記得我小時候坐渡河船,去江對岸的北山坪玩。大人們挖折耳,摘椿芽,有時能偷偷挖到一窩野蔥或者小蒜,為幾塊錢的生活斤斤計較。我躲在樹林裡編花環,本來只是偷偷編,編了也不敢自己戴,全部送給一起玩的夥伴。但我的手巧,得到花環的女孩們無一不在其他人面前炫耀,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父親的耳朵裡,我自然免不了一陣打。
這樣的打罵持續到我初中。北山坪尖尖的山頂被開發商炸平,迅速修建起了一個又一個花園洋房和別墅群,據說還有我從未見過的高爾夫球場和馬術俱樂部。我好奇,想去看看,但總被父母拒絕。
母親惋惜於不要錢的山野小菜,父親則似乎天生與錢不對付。
他每晚起夜,我都會被吵醒。他把皮帶扣扯得叮噹響,掛在皮帶上的鑰匙串撞擊在一起,又發出丁零當啷的聲音。他抖了抖褲子,站定,悉悉索索斷斷續續地拉出一泡,又重複擾人的聲音,繫上褲子後總不盡興,非要朝著江對面咳一口聲勢浩大的濃痰,才肯罷休。
“狗的爛錢!”成人
的腥臊和著父親不堪入耳的咒罵傳進室內,讓我下半夜不得安眠。
但江那邊的北區不會管,它燈火如晝,燈紅酒綠應接不暇,哪有時間理會窮人的怨聲載道。
似是嘲諷,又似是悲憫。
坐渡船到江城碼頭,走過坑坑窪窪的河灘和泥濘的小路,沿著青石板往上走,半個小時就是我家。
這個說法或許不太貼切,蔡家坡是“我們”的家。
它名副其實是個土坡,站在坡頂看長江,一覽無餘。北區依山而立各式樓房,像大小高矮不一的積木。沿江岸的一處處碼頭停著躉船,停靠著各式郵輪,還有些特的魚火鍋船,那種船隻具有觀賞
質,不吃水,一開就沉。我小時候喜歡去江邊等那些船營業,大廚宰好魚,不要的魚泡魚尾魚頭混合著血水裝在大盆裡,他們戴著沾滿魚鱗和汙漬的圍裙,穿著高筒靴踩過防滑墊走到甲板上,盆裡的水隨意地往外一潑,舌頭
牙齦又回到船艙內。
我不會游泳,但我大姐會,她瞅準時機,一個猛子扎進江裡,再浮起來的時候,手裡握著的是即將沉入江底的魚內臟。
說實話魚泡其實不好吃,母親做菜不捨得放料酒,吃起來總有一股腥味。魚頭和魚尾沒有多少,全是骨頭,我也不大愛吃,但父親喜歡,他每次都會就著二兩黃酒,
得嘖嘖有聲陶醉無比。
雖然時至今我依然嫌棄它,但這不妨礙它作為餐桌上唯一的
,在我童年的記憶裡有著濃墨重彩的一筆。
拂曉的烏雲貼緊江面,翻出閃閃紅鱗,傍晚太陽斜照,沉入北山坪的山坳裡,從暗霧中拋出幾條光束。此時,江面江上,山上山下,燈火跳閃起來,催著夜降臨。尤其細雨如簾時,聽江上輪船喪婦般的嘶號,這座
夜被江水與山丘包圍的城市,景
變幻無常,卻總那麼淒涼莫測。
南區的山坡上,擠滿木穿鬥結構的小板房,草蓋席油氈和瓦楞石棉板搭建的棚子,朽爛發黑,鬼鬼祟祟的,晚上看著像陰兵過境。稀奇古怪的小巷,扭歪蜿蜒的院子,一走進去就黑乎乎地看不見來路,偶爾撞見一個人,是成千上百萬幹苦力的人之一。排水設施年久失修,汙水從破敗的塑料水管滲出來,沿著水溝和土地縫隙一直
,
進長江裡。垃圾腐爛成泥,被蟲咬爛的菜葉子被踩得稀碎,陳屍石階上,天氣熱了就隨著蟬鳴一起腐爛。
最`新`沷`怖`網www.91ks.online最`新`沷`怖`網www.91ks.online老一輩常說南區從裡就帶著貧窮。
這裡的土地貧瘠荒蕪。抗戰時本人投下的炸彈沒有爆炸,落進山坳裡,被雨水泥土沖刷埋進土裡。戰爭勝利後這裡發現了一個核工廠,又出現了一個頁岩氣開採場,汙水爭先恐後地滲透進土地裡,
進長江裡,於是除了土地外,江河的財路也斷了。江城位於長江航道邊,靠著江水吃飯,貨運建城,往來的人群魚龍混雜,水手、袍哥、
、
/女……舊社會的工種延存至今。殺人、放火、越貨、
/
……壞事做盡了,南區的人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壞、髒、貧是燙刻在骨子裡的烙印。
一江之隔的北區是另一個世界。它之前只有山,老人們都說山裡有野人,後來開發商來了,野人們也就不知所終。北區從上和南區就不同,它是從天而降的,像一道閃電把江城闢作兩半,斬斷了自己的
,拔地而起。他們很富足,他們很安全。成人光鮮亮麗,學生讀書奮進,他們的世界沒有堆滿雜物的公共院子,沒有嵌入扭曲變形的啤酒蓋的土地。北區是江城的招牌,而江霧籠罩著的不便見人的南區暗角,是這個城市隱蔽腐爛的盲腸。
我想去北區,倒不是別的,只是好奇另一個世界的生活方式,順便擔心曾經的那些野人跑到哪去了,他們是無辜的。
我不討厭南區,我是自甘墮落的。
沿著寫有“蔡家坡”標識的生鏽路牌往上走,走過秋月門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