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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的繼承人。
那個孩子小他兩歲。他躲在那孩子的院裡,聽到悉的腳步聲——那是死神靠近的聲音。那孩子捂住他的嘴,小聲告訴他,噓,是捉藏……
這些過往走馬燈一樣於他眼前閃現,他的腳步有些踉蹌,終於想起,他是被母親用貪戀生生留下的一縷魂。
他早不該存在了。
寇冬的眼前雪白一片。他看著死神高高立在雲端,繼而向他垂眸,預備著收割他的魂魄。
也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木鈴聲。
“叮,叮,叮……”這本不該有的聲音於葉言之手中響起。這木鈴沒有鈴舌,本無法搖響,響起的聲音唯有死者與靠近死亡的人方可聽到。
而此刻,所有人都清楚地聽見了這聲音。鬼嬰猛地從震怒之中清醒,踩在鬼魂的頭上,飛快地向他飛奔而來。
它一頭撲進了寇冬的懷抱,把兩隻手死死按在他的臉頰。
“屏息——”寇冬彷彿扎入了冰冷的水裡。他於這水中緩慢下潛,看到了自己。
這應當是屬於鬼嬰的記憶。他看著一團泥於手中逐漸成形,生出五官模樣,拉出四肢,最後用彩筆細細繪出顏……
那是鬼嬰自己。
記憶中的寇冬是一個極其孤單的人。他不怎麼從椅子上站起來,大多數時間都坐在桌前,專注地捏他的泥人。捏出的最小也最緻的這個,寇冬叫它兒子,還用布料給它做了許多緻的小衣服。
藉助鬼嬰的眼,寇冬逐漸明白,記憶裡的自己同樣有遺傳病。
因為病了,所以不能出去活動。
只能永遠坐在這間陰暗的屋子裡,藉助飄窗獲得不多的一點陽光。
他不怎麼跑,不怎麼跳。能陪伴的就只有這麼一個泥人。時間久了,泥人也生出了神智,他奇異地發現它眼睛裡多了神采,一變得憨態可掬。
故事裡的寇冬沒有害怕,反而因為終於有了什麼能陪伴自己而到由衷喜悅。他曾經養過貓,但一次打開窗後,貓就再不曾回來。他也想養過狗,可狗用期盼的眼神盼望他下去時,他卻本無法牽著繩子與它一同奔跑。
動物的壽命說不定都比他長,他也就慢慢歇了心思。
只是,人到底會孤單。
孤單這種東西,說不清,也道不明;當寇冬獨自坐在椅子上時,骨頭縫都是涼的。
可有了小泥人,他好像又有一點溫度了。
他把小泥人當兒子養,毫不遮掩自己對於家庭的渴望。
寇冬天生就喜歡男人。他給小泥人安排的家庭背景裡是一家三口,他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慈父,還有一個總是冷著臉、不怎麼說話、身高一米八又俊美又拔的嚴父……
遊戲裡的寇冬還面紅耳赤偷偷加了個設定,就是這個所謂的嚴父,寵的只有他。
連兒子都不寵。
看完這段的寇冬:“……”唉,他果然天生就喜歡甜甜甜。
真是讓人羞恥。
遊戲裡的寇冬絕對不知道一件事,就是小泥人偷偷把他這些天馬行空的幻想都記得清清楚楚。寇冬一直認為自己是要死的,所以夢想著有一個不懼怕於死亡、類似冥王一樣的男人來當這個嚴父,於是小泥人自我帶入,它就成為了陰間正兒八經的太子爺。
但這個泥人膽很大。
它不僅想當這個兒子。
它還想自己扮演這個父親。
它希望的一家三口裡,有兩個都是它自己。
按照這個故事進行下去,小泥人會逐漸變為活人並且飛快長大,然後正式成為遊戲裡的寇冬夢想中的男朋友——又高又帥還能統領陰間的那種。然後呢,它就和寇冬生出一堆的孩子,一家不知道多少口倖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
岔路點在於,有一天,遊戲裡的寇冬忽然不辭而別。所謂拋夫棄子,就是由此而來。
這會兒已經成了幾個月嬰兒大小的泥人如遭雷劈,邁著自己一雙小腳,尋遍了世間也沒再尋到青年。它被雨水不知沖刷了多少回、也不知化作了泥水多少次——它艱難地把自己拼起來了,終於出了第一滴眼淚。
是一滴血水。
這血水拉著它向下墜。它早已被滋養出了魂魄,自此,魂魄墜入了黃泉。
看到這兒,寇冬大概就明白了。所謂的副本,都是鬼嬰——或者說泥人——它所臆想而出的。它是副本的締造者,按照寇冬曾與它描述過的內容構建了這裡,並捏出了一個成長後的自己扮演那個嚴父。
這其實是一出摺子戲。
它自己就是戲中人。著想、沉。
寇冬心中忽的一軟。他於其中同身受,清楚地知曉,它所求的,與他相同——不過是一個家而已。
那是當年寇冬與泥人共同編織出來的夢。現在,卻只有泥人獨自記得了。
它如何能不憤怒?
如何能不難過?
他睜開眼,對上了鬼嬰黑沉沉的、沒有半點眼白的眼。要是沒有這些青紫,它本該是個相當玉雪可愛的孩子。
它如今望著他。
“爹爹……”它喃喃地叫道,緩緩收回自己貼在他臉上的雙手,轉為輕輕牽著他的衣角。
“你別走……”它的聲音緩緩地低下去。
“我乖的。”
“我、我會乖的。”寇冬的喉嚨好像被什麼給堵上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