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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間浮沉太多年,碰到過太多事情,記憶龐然雜蕪,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還是卜寧輕輕“哦”了一聲,道:“柳莊。”聞時看向他。
卜寧的記憶停留在千年之前,在那些陳年舊事裡翻找起來沒那麼困難。他提醒道:“你可記得咱們下山前的那一年,有一回在山練功臺,我跟鍾思不知為何拌起了嘴,我說過一句六天後有大災……”聞時愣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
他當然記得那一天。
他19歲,第一次在夢裡看見塵滿身的自己以及那樣的塵不到。
那場夢太過倉惶,佔據了他所有心神。以至於他差點忘了,那天其實發生過很多瑣碎的事,大大小小,其中一件就是卜寧那句隨口言之的“六天後有大災”。
類似的話,卜寧說得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大多是下意識的,連他自己都反應不過來。
他常在說完之後愣一下,擺手補充道:“信口之言,也看不真切。用不著當成心事琢磨,你們這幾天自己稍稍注意些便可。”事實證明,卜寧的話多數是準的。只是有些事情,即便注意也防不勝防,就像命中繞不開的坎。
起初,聞時他們還會有些懊惱扼腕。後來慢慢發現,就算那些坎避讓不開,等到真正跨過去了,就不算什麼大事。
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卜寧的這些話便驚不著他們了。
正如那天他說:“六天後有大災。”鍾思回道:“不怕,大不了不下山。”不過話雖這麼說,他們也不是全然不當回事——那兩天,卜寧時常夜半驚醒,心神不定。便排著銅板算了一卦,算出來的結果不是很好,於是把師兄弟幾個都挖了起來,說:“我看見山體不穩,山下的村子恐怕要遭殃。”那段時間,松雲山一帶暴雨連天,他說的場景並非毫無徵兆。
聞時他們思來想去,實在做不到聽由天命、袖手旁觀,便連夜給山做了些加固,尤其是靠近村子的那面,還套了個封擋的陣局。
那幾天,他們常功課都練得心不在焉,輪番盯著那幾處陣石、符紙,平最喜歡下山的鐘思和莊冶都安分許多,老老實實在山裡待著,沒去旁的地方。
就這麼等到了第六天入夜……
風平靜、無事發生。
非要說有什麼事能算“災”,那就是第六天傍晚的時候,村子最東邊的山壁上,有塊石頭鬆動脫落,順著山脊滾下來,衝向了某處房宅。
據說屋裡人不多,跑得也快,就連老人都避讓得很及時。
更何況那塊石頭最終也沒撞上房屋,而是停在了距離雞棚幾尺遠的地方……
連雞都沒少。
那天對聞時他們來說,就是虛驚一場。不過他們並不覺得白費力氣,反倒心情極好。
鍾思嘴欠調侃了卜寧整整一夜,最後又是以“被扔進宮陣”這個悉的形式告終。
有這件事打岔,那幾天的聞時甚至來不及細想那些夢境。
直到兩天後的清早,天矇矇亮,他照例睜眼很早,束好頭髮,一手給金翅大鵬當鳥架,一手拎著傀線翻上了最高的松枝。
他正咬著傀線往手指上纏,忽然聽見山頂上屋門吱呀一聲開了。塵不到走了出來,紅罩袍披上身的時候,袍擺掃過垂掛的藤蔓。
聞時在那陣風裡眯了一下眼睛,鬆了齒間的傀線。
出於某些心思,他沒有叫住對方,只是站在微晃的松枝後面,隔著細密的針葉看著那個人。
倒是塵不到走過的時候腳步停了一下,忽然抬頭望過來。
須臾之間,兩個人都沒說話。
還是塵不到先開了口。他轉頭朝屋子那邊抬了抬下巴說:“林子裡鳥雀尚未睜眼,你倒是醒得早。再去睡會兒?”聞時那時候剛剮洗過靈相,繃得有些過緊了,顯得比平更冷幾分。
聽了對方的問話,他只是動了一下眸子,便道:“不困。”塵不到點了點頭。
他可能想說點什麼,所以站在那裡又看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便要下山道。
看到他轉開眸光,聞時忽然問了一句:“你去哪?”這是他以前第一句就會問的話,那天卻一直悶到最後。
山道上的人終於笑了一下,轉頭遙遙衝他說:“下山辦事。”聞時又問:“去多久?”塵不到:“這次會久一些。等再回來,或許就是夏末秋初了。”那得好幾月。
聞時從松枝上下來了。落地的時候手指抵了一下地面,輕得像枝頭抖落的雪絮,又有股利落颯的勁。
直起身的時候,他看見自己映在塵不到的眼睛裡,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以往他這樣落到面前,塵不到總會在說完行蹤後問一句:“雪人,想不想出門?”但這次塵不到卻換了話。他依然是笑著,像一句隨口的逗,說:“別熬鷹,記得趁我不在山裡,多躲幾懶。”聞時本來沒打算跟下山,但聽到這句話,心裡又生出些微妙的滋味。就好像不止是他在避著塵不到,塵不到也在避著他。
有點……說不上來的、極輕微的失落,像針腳細細密密地爬過心臟。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的神情是什麼樣的,那些輕微的情緒有沒有洩出一分半毫。只記得自己聽到那話怔了一瞬,然後斂眸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