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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點頭應允,吩咐道:「請劉先生到觀音亭敘話。」轉頭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好好歇著,別貪玩。」目送青年遠去,女子轉身回了小樓,幾個侍女上行禮,在眾人服侍下換了衣服,只披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白紗半臂,掩住香肌雪,便來到了書桉前。
吩咐侍女打扇研墨,女子鋪開一張一尺見方的韌白高麗紙,提起筆來默忖片刻,星波轉,嫣然一笑,「有了。」***觀音亭內,一名白袍儒雅文士頭戴綸巾,手持羽扇,四望湖光水,怡然自得。
「小王野遊誤時,累得劉先生久等,還請見諒。」這青年正是封藩南昌的寧王朱宸濠,雖說還不到三十歲,論輩分卻是當今皇帝朱厚照的叔公,卻對眼前文士以禮相待,未有絲毫傲慢之態。
「不請自來,擾了王爺雅興,該是學生請罪才是。」文士欠身一禮。
「不知先生有何要事?」朱宸濠問道。
「李老先生傳來消息,南都大員又有變動。」朱宸濠蹙眉,「什麼變動?」
「因南京科道彈劾劉瑾一事,兵部尚書林瀚被牽連降官致仕,都御史陳壽上疏申救,系入詔獄,此外京師科道言官變動頻繁,屢有鎖拿下獄者,咱們所圖之事不宜輕動。」狠狠一捶掌心,朱宸濠憤憤道:「還指著這幫言官幫著造勢呢,而今倒好,以前的銀子都白花了。」
「以前的銀子確是白送了不少,以後的嘛,可以花在刀刃上。」文士輕笑。
「你是說——給劉瑾?」朱宸濠濃眉緊鎖,「他能幫上這個忙?」
「而今劉瑾大權在握,府部等衙門稟報公事,盡候劉府門前,自科道部屬以下皆長跪見禮;大小官奉命出外及還京者,朝見畢後,必赴劉瑾處見辭;各衙門職官奏事,先將具紅揭的紅本章奏送劉瑾處,然後再給通政司上白本,有的奏本皇帝都未必看過,便已有旨從內閣傳出。」朱宸濠‘哼’地一聲冷笑,「正德小兒這皇帝做得倒是輕鬆。」
「是以學生和李大人以為,與其和風細雨,不若一時傾盆,用足銀子,一舉功成。」
「便依二位先生的意思辦吧。」朱宸濠點頭,「還有何事?」
「還有一樁小事,兵部主事王守仁被貶往貴州龍場途中投江自盡。」
「王陽明?他死了?」
「只見他的冠履衣物浮於水上,還未撈到屍身,江畔石壁上有其留下的絕命詩,浙江藩臬各司及杭州知府楊孟瑛已於江上設祭。」
「可惜了那份才名,還想拉攏他一番來結天下士子呢。」朱宸濠透著幾分惋惜。
「王爺愛才之心……什麼人!?」文士突然暴喝,轉向亭畔花叢的眼神中神光凜凜,利如刀劍。
「王……王爺,劉先生,是奴婢。」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地從花叢中摔了出來。
「荷香?」認得這是自己王妃的貼身侍女,朱宸濠語氣放緩,「你來這裡做什麼?」
「回王爺,王妃讓奴婢將這首詩送來,說是今天輸給您的。」侍女荷香舉起一張紙箋道。
朱宸濠想起方才之事,不由莞爾,「呈上來吧。」
「時並轡出芳郊,帶得詩來馬上敲。著意尋芳不見,東風吹上海棠梢。」隨著朱宸濠徐徐誦,劉姓文士擊掌稱妙。
「短短數言,賢伉儷並馬出遊,賞花論詩的閒情逸致躍然眼前,這後兩句更是深得詠詩三昧,王妃不愧當世才女,出身大家呀。」聽人誇讚子才情,朱宸濠也是得意,吩咐道:「回去好好服侍王妃,就說這彩頭本王滿意得很。」眼見侍女退下,劉姓文士持扇躬身一禮,「學生恭賀王爺。」
「劉先生這是何意?」朱宸濠不解。
「有此內助,王爺何愁招攬不得天下士子。」
「你是說王妃?這成何體統。」朱宸濠連連搖頭。
寧王妃婁素珍乃是江西理學大儒婁諒的孫女,姿容秀麗,才學過人,朱宸濠寵愛有加,怎忍讓她與那幫自命風的文人士子糾纏。
「恕學生多言,王妃本就出身儒學大家,才情聲名遠播於外,鎖之深閨無異暴殄天物,恐也非其本願。」
「這倒是,不過這人前拋頭面的……」自家王妃確是一個喜歡熱鬧的子,朱宸濠也愛她那份天真爛漫,可要把這份可愛與外人共享,作為丈夫的心裡可就不那麼順心了。
「百花洲廣有三島,何愁沒有杏花樓一方淨土。王妃只要有暇小數面,將這才情傳播出去,便可使自命風雅之士雲集而來,何樂不為?」
「況且王妃出面,也避免王爺您落人以口實。」朱宸濠連連點頭,「言之有理,唉,只是辛苦她了。」
「學生觀王妃面相,角偃月,貴不可言,今勞,來未必不成另一個孝慈高皇后。」聽聞自己王妃將來可以成為太祖的馬皇后,那自己又能成為何人則不言自明,朱宸濠一下便被搔到癢處,仰天大笑。
***杏花樓內,寧王妃婁素珍正對鏡整妝。
侍女荷香氣吁吁地上樓覆命。
「王爺怎麼說?」婁素珍輕撫雲鬢,神情期待地問道。
「王爺說很滿意,連劉先生也一個勁兒的叫好呢。」荷香小嘴利索,人也伶俐,叭叭幾句便將那二人的語氣神態模彷了個惟妙惟肖。
香一抹,婁素珍故作不在意道:「瞧把你美得,劉先生不過是客套幾句罷了,哎,他們在議什麼事呢?」荷香噘著嘴巴,蹙眉想了半天,「奴婢剛到便被劉先生髮現了,沒聽到幾句,好像說是一個叫什麼王守仁的投水自盡了。」正在往鬢間貼上一片花鈿的婁素珍突然僵住了,顫聲道:「你說什麼?!」
「一個叫王守仁的官兒在錢塘江投水自……王妃,您怎麼啦?」荷香說到一半,突然察覺不對。
婁素珍呆呆坐在那裡,對荷香的大喊大叫充耳不聞,只覺臉上不知何時一片冰涼,用手去摸,卻打溼了修長纖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