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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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箭法!」申居敬大讚一聲,扭頭看去,驚喜叫道:「周將軍?!」周尚文一言不發,拋下步弓,拔出雪亮刀,振臂一揮:「殺韃子!」
「殺韃子!!」他身後上百兵齊聲怒吼,吼聲似夾雜風雷之音,無數雄壯身軀義無反顧,直撲而上。
周尚文長刀飛舞,擋者披靡,兩個蒙古甲士瘋狂搶上,槍攢刺,周尚文閃身避過一槍,搶過另一支槍頭,刀光如練,帶走一顆大好人頭,他也不回身,直接震腕反揮,堅硬的夾鋼刀柄直接砸在那人面甲上,將那名蒙古甲士砸得鼻樑凹陷,眼珠都迸出了眼眶,仰面栽倒。
周尚文一步不停,長槍飛擲,又直接貫穿了一名蒙古甲士,將他生生釘在了地上。
見其勇猛,更多的蒙古甲士瘋狂湧上,周尚文毫無懼,只是扭頭望了眼高處仍舊屹立的孤獨身影,舌綻
雷:「殺!!」在渾身浴血的周尚文帶領下,已衝上半
的蒙古甲士竟被壓迫著逐漸退後,那些輕騎
手更是戰心全無,紛紛尋找自己馬匹,急於逃回本陣,他們只是奉命徵召而來的各部牧民,雖說草原上全民皆兵,可他們的戰意自無法與各帳的
銳甲士相比。
沉重的號角聲嗚嗚響起,各部輕騎聽出其中催促戰之意,短暫的面面相覷後,終於也吶喊著再度衝了回去,蒙古軍法嚴酷,不遵號令者,財產牛羊析分族人,
兒還靠何生活,這可比死了還要嚴重!
正在鋒的蒙古甲士,聞聽號角也戰意抖擻,再不後退半步,草原健兒與關西豪傑便在沙窩荒丘上,捨生忘死,殊死搏殺,草原蒙語與陝西聲腔發出的吶喊聲,直衝雲霄。
「南朝也有勇士啊!」騎在馬上眺望的亦不剌搖頭輕籲,明軍驍勇敢戰出乎他的意料。
「這時候便將兒郎投進去,是不是早了些?」滿都賚在馬上叉著,怎麼看都像捧著他那圓球般的大肚子。
瞥了眼不遠處鐵青著臉,關注沙丘戰事的火篩二人,亦不剌微微搖頭,「差不多是時候了,我們只是想削弱蒙郭勒津和巴圖特,可別把土默特和永謝佈勢力損耗太多,讓巴圖孟克那狼崽子撿了便宜。」滿都賚點頭,「也好,讓火篩他們看看,鄂爾多斯的勇士們是如何打仗的。」號角一遍遍吹響,各部方陣開始逐漸調動,大隊大隊的草原胡騎向沙丘湧去,人數之眾,幾乎可將沙丘上的人馬盡數淹沒。
煙塵之中,明軍的喊殺聲也越來越弱,除了依稀可辨的陝西俚語喝罵,幾乎已見不到明軍人影,也不知還剩下多少人猶在浴血堅持。
大局已定,黑纛蘇魯錠下,滿都賚親熱地拍著孟克類的肩頭,「少師大人,兒郎們這仗打得辛苦,某與太師看在眼裡,此次入關所得生口可多分你們一些。」孟克類心痛帳下甲士損失,冷哼一聲,對滿都賚這得了便宜賣乖之舉不屑一顧。
火篩馬上欠身,「某多謝平章大人了。」
「草原漢子,何須客氣。」滿都賚非常大度地不與孟克類計較。
幾人正虛情假意地套近乎,就聽遠騎哨探的刺耳唿哨聲一陣緊似一陣地傳來。
眾人放眼向南看去,只見一隊人馬發瘋一般向這裡狂趕。
亦不剌眯眼端詳,辨認出了來人相貌,「是斡爾篤思!怎麼回事?」
「阿爸,不好了,南蠻大軍壓過來啦。」一名與亦不剌容貌相近的青年,狼狽滾落馬鞍,向亦不剌連聲大叫。
「你野乜克力部的人馬呢?塔布囊不是教你故佈疑陣,遲延明軍即可嘛!」孟克類怒吼道。
「孟克類,不需你來替某教兒子!」亦不剌怒對孟克類叫道,又看兒子身上幾處血跡,連聲關切道:「你受傷了?傷在何處?」
「沒事,一點皮外傷,要不是訥古哷凱拼死相救,我差點回不來!」斡爾篤思心有餘悸道。
望了眼一旁肩頭掛彩的訥古哷凱,亦不剌欣道:「好,不愧是扎賚爾部的勇士,某必將厚報。」
「訥古哷凱,你說怎麼回事?」孟克類急切問道。
「本來一切都好,按照塔布囊的吩咐,做出各部大軍雲集假象,南朝軍將一直不敢向前,可不知怎麼,南朝大軍突然像發了情的公牛,不顧一切橫衝直撞,兒郎佈置分散,一下便被沖垮,俺們只得收集人馬,保著斡爾篤思趕來與太師會合。」訥古哷凱道。
火篩臉一變,「南蠻大隊追著你們來了?」也無須訥古哷凱回答了,只見遠處煙塵鬥亂,盔纓晃動,無數輕捷騎士的身影好似平地跳躍而出,他們之後則是一排排半具裝的邊軍重騎,無窮無盡,如山洪一般直湧過來,萬千馬蹄的踩踏聲,震得大地都要塌陷。
孟克類一把抓住亦不剌手臂,「太師,馬上糾集各部,趁著南蠻步軍未到,徹底打垮這支騎軍。」冷冷掃了一眼孟克類,亦不剌向滿都賚點了點頭。
滿都賚立即會意,揮手下令,「走!」
「走?平章大人,南蠻立足未穩,各部銳都在,勝負猶未可知啊!」孟克類大聲叫道。
滿都賚與亦不剌不理孟克類叫喊,帶著帳下親衛騎馬而去,高高的黑纛蘇魯錠輕輕晃動,各部方陣隨著蘇魯錠所指方向水般退卻。
「少師,不要喊了,便是必勝之戰,他們也不願損耗這個實力的。」火篩嘆息道。
「為何?」孟克類脫口問道。
「汗廷。」火篩話一出口,孟克類便已明瞭,亦不剌等人只是名義上臣服達延汗,擔心本部力量消耗太大,巴圖孟克乘虛而入,接管永謝布和鄂爾多斯,這場仗,敗了他們固然輸不起,便是慘勝,一樣是贏不起。
「我們也快走吧。」火篩輕聲道。
「走?那些親衛甲士怎麼辦?」孟克類一指沙丘,那些甲士正與明軍糾纏一團,如何說撤便撤得出來。
「看他們自己造化吧。」火篩再不廢話,打馬而去。
孟克類看看越來越近的明軍,再望向廝殺不停的沙丘,狠狠一咬牙,猛坐騎,奔著亦不剌等人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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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尚文披創十餘處,有的傷口深可見骨,血都快要乾,只是將長刀拄地,搖搖晃晃強撐不倒。
活下的明軍多與他一樣,渾身是傷,在他們腳下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正是蒙古各部引以為傲的銳青甲士,明軍大隊趕到時,他們正被沙丘明軍狠狠拖住,便是能上馬脫開戰場的,也被隨後趕到的明軍輕騎所
沒,那衝鋒破陣的一身重甲,反倒成了逃出生天的最大阻礙,八百青甲士,近乎全軍覆沒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沙丘下。
「軍門?軍門在何處?標下曹雄接應你來啦!」全副盔甲的曹雄帶著手下部將親軍,一大群人烏泱泱地湧上沙丘。
「你是……周將軍?」端詳半天,曹雄才辨認出了血人般的周尚文。
周尚文卻連點頭的力氣都沒了。
曹雄左顧右看,只見滿地屍首,提心吊膽地問道:「軍門……他無恙吧?」周尚文驟然生出一股力氣,回身扭過頭去,望著明軍大纛下那尊如雕像般佇立的老人。
「軍門,謝天謝地,您老人家安然無恙,否則標下如何向緹帥待……」曹雄手足並用地爬上坡頂,正自慶幸不已,待看清才寬形貌時,所有的話又都嚥進肚內。
去了兜鍪的才寬手扶帥旗,一雙深邃眸子已失了往神彩,呆呆凝視前方,花白鬢髮在寒風中輕輕抖動,整個身軀彷如岩石,冰冷而僵硬,
前鐵甲上一大片血跡暈染,好似傲雪紅梅,炫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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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府,錦衣衛公署。
「白蓮賊藏匿黃龍山的財貨糧食,已陸續起出,不但有此番劫自各縣的,連賊人歷年所積也全數充公,將士犒賞與百姓安置皆有著落了。」安惟學心中大石落地,一派輕鬆。
丁壽微微點頭,「糧食不得不發,也不可全發,需留一些充實常平和預備倉儲。」
「緹帥放心,下官省得。」安惟學與馬炳然起身應諾。
發脹的腦袋,丁壽看向曹元,「軍門,曹總鎮那裡還未有消息傳來麼?」同樣心事重重的曹元搖頭苦笑,「緹騎的軍情傳遞當比邊軍更快,緹帥若還未得訊,老朽這裡……唉!」
「各盡人事,各安天命吧。」丁壽同樣一聲喟嘆,讓不明情由的安、馬二人詫異不已。
「衛帥,花馬池有密信到。」一名錦衣衛快步而入。
「軍門,曹總鎮軍情急遞。」幾乎前後腳,一名風塵僕僕的塘騎撲進了大堂。
丁壽與曹元相視一眼,各自接過了屬下信報。
曹元撕開羽檄,展開塘報一看瞠目啞然,信箋順著指尖無聲落下。
明知不合規矩,安惟學和馬炳然還是忍不住拾起地上塘報,並頭一看,盡皆失。
「三千搗巢銳,倖存不足五百,連才總制也……」丁壽昏昏沉沉,扶案支撐著沉重身軀,嗓音晦澀艱難:「備馬,去花馬池,接部堂與將士們歸家……」注:才寬字汝慄,直隸遷安縣人,成化戊戌進士,授商河知縣,升石州知州調潞州,後升南京刑部員外郎、郎中、淮安府知府,以憂去,服闋,改西安府,升山西右參政,河南左右布政使,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甘肅地方,正德三年升刑部左侍郎遷兵部左侍郎,劉瑾喜其才能,進工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總制陝西等處軍務。其為人跌宕不羈,在州郡時好為長夜之飲,往往至醉,然吏事亦不廢,及領邊鎮,頗任權智,遇將吏寡恩,遂及於難。(《明武宗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