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後記 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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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寶寶，寶寶，寶寶……」我貼在櫻桃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念著。

「壞蛋，我快要化在你的愛裡了……身體像……像一灘水。」櫻桃在我身旁輕聲囁喏，「你要不要摸摸我下面看看。」我穿過起伏的峰巒，穿過平坦的草原，穿過幽靜的叢林，來到了一片海洋。

「寶寶，你真的好溼，從來沒想過你可以這麼溼。」我又貼上櫻桃的耳廓，邊說著邊伸出舌頭輕輕撥。

我震驚於那片海的遼闊和洶湧。下身的小傢伙又大聲哭喊起來。

「寶寶，我本意並非如此，」我柔聲說，「沒想到會這樣……」我摸摸她的臉，兩個人繼續抱在一起，慢慢張開嘴巴，讓舌頭纏在一起。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像是過去了很多夜。

「寶寶，寶寶，那我進去愛你了喔。」我撐起自己的上身，櫻桃在我身下，注視著我的雙眼。

「好……快來吧。「我和櫻桃又親在了一起。

那個小男孩又一次穿過那條密境。

該怎麼形容呢。

那種順滑，那種渾然一體，那種巧奪天工。宇宙用百億年創造了這一切。彷彿那場動地驚天的爆炸就是為了成就這一刻的絲滑。

我的下體滑進去。或者說她的身體滑過來。彷彿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這一凸一凹的結構，像是靈魂的鎖鑰。像是阿凡達里納美人相連的髮絲。

宇宙用光的速度向我們彰顯著它的偉大和神聖。我們彼此的神經元被這神聖和偉大支配著，以無與倫比的速度，把所有不可言說的體驗傳遍我們身體的每個角落。

那些原始的撞擊如此自然，如此和諧。

在這百億年時光的轉中，它們一段一段嵌在鹼基對的螺旋中，疊進蛋白質的四級結構裡，訴說著宇宙最深處的秘密。

又不知過了多久。像是過去了億億年。

「寶寶，我愛你。」我不停說著。

「寶貝，你究竟愛我什麼呢?」櫻桃反問。

「寶寶，寶寶，我愛你所有的樣子。愛你現在在我身下的嬌，愛你離的眼神;愛你在別人懷裡，叫別人好哥哥、好男友;愛你深情地看著我，愛你深深淺淺地親吻我;愛你叫我的名字，叫我寶貝，叫我老公;愛你壓抑自己的聲音在電話裡裝出平常的樣子，愛你忍耐不住叫出聲來;愛你清晨為我準備好早餐，愛你縮在我懷裡沉入夢境;愛你和男生私會不回我消息，愛你私會時看到我愛吃的菜還會默默記下;愛你生氣時罵我的樣子，愛你難過時的樣子;愛你的所有……」我捂住櫻桃的一隻耳朵，把嘴巴湊到另一隻耳朵旁邊。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腦子裡的話好像並不屬於我。我組織不了它們。它們是億億個上古傳而來神經元的組合。我只是一個二十餘歲的軀殼。宇宙借我的軀體，向我們傳授這些神諭。

音樂好像也消失了。天地間只剩身體在演奏古老的梵音，只剩櫻桃和我……

我才知道，真正的極致都是沒有言語的。

被我們讚美的，千年的文化造就的符號系統，在這樣天文數字般的歲月面前，像是藍綠藻，像是草履蟲。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看過的書。書裡說，宇宙用百億年的進化，把那些遂古之初就傳下來的道，用進化論的語言，編碼到我們的基因裡。

我們身體裡那些永恆振動著的氫氧原子，其實已然存在了百億年，而且也會在未來的百億年繼續振動下去，直到那永恆的熱寂。

我好像突然理解了那些傳千年的詩歌和寫下它們的人。

我好像突然看到了，那江上的清風和山間的明月。突然看到了，那天上來的黃河之水。

我想他們也一定是在那些，白放歌須縱酒的子裡，偶然間，魂穿了百億年的歲月，方才留下傳頌千古的詩篇。

我也好像終於理解了，為什麼愛成為了無數經典裡的永恆主題。為什麼無數人，絞盡腦汁想要去表達他們。我想那些作者應該和此時此刻的我一樣。想用自己畢生所學、用所有的經歷，寫下我們朝聖般的作品。只是為了歌頌這種靈魂的震顫。

我們還在繼續著。從未有過的持久。冥冥中似乎有些力量支撐著我們。支撐這次超凡入聖的體驗。

「這以後的愛可怎麼做呀。」我有些擔憂。

「沒關係。」櫻桃沒繼續說，笑起來像是落入凡塵的仙女，「繼續我，深一點……」我突然想起最近看的那本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

我和櫻桃說。原來真的，每個人的寶藏可能都需要尋找兩次。每個人都要翻過人生的第一座山峰之後，再去尋找他們的第二座山。到頭來，他們會發現，最珍貴的東西，其實他們早就擁有了。

曾經的我想要很多。要更雅緻的環境，更刺的情節，要花樣繁多的道具，要更多的人，要大，要持久。我被那個哭喊的小朋友吵鬧著要求「更快，更高，更強」，好讓它吃到心滿意足的糖果。我就這樣被小男孩拖著，走進那個良夜。

我又想起八年前的那一吻。

從夕陽西下，晚霞墜落，給你的髮絲勾勒暖黃的邊。水用亙古不變的起伏聲為我們伴奏。

到暮四合，晚風搖動椰樹，蟬鳴在樹影裡窸窣.月光灑下來，海面歌聲依舊。

原來，愛一個人，不是用一生與她做很多很多次愛。

而是，這愛一做，便是一生。

最後的瞬間，我們喊著彼此的名字。

我突然明白。

「櫻桃，不是我發現了愛的語言。」

「而是宇宙，選擇讓那顆愛慾的蘋果，掉在我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