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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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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纏著我的三哥做什麼?”江浩月笑著向他搖頭“四弟,不得無禮。我們剛才在談‘守印大仙’的事情。”

“哦,在說狐狸的事情。”寧紫澗望著她的臉,別有所指地說。

“又要開始了,”小雅呻似的說:“你們本不能見面。”沐飛卿一笑,也望向他“狐狸的事情說完了,我們再來談談老是跟在別人後面的獵犬的事情好不好?”

“你說誰是獵犬?”寧紫澗跳了起來。

沐飛卿不說話“哼、哼!”冷笑了兩聲。

寧紫澗心事被人一下子點了出來,看看小雅又看看三哥,又是氣惱又不好意思“你可以和三哥在一起,我為什麼不能去找小雅?”沐飛卿本是一直笑著,突然冷下臉來“我什麼時候和你三哥在一起?這是一回事嗎?不過今天你既問了我,不妨告訴你,我不會讓小雅嫁給你的,你不必白費心了。”

“為什麼?”

“你是九月初九子時出生的,對不對?”

“是又怎麼樣?”

“我不讓她嫁你是因為,第一,你一生命運坎坷;第二,你有三大劫難都足以致命,而你剛經過第一個,我不想讓我妹妹當寡婦;第三,我看你不順眼。”寧紫澗被她的話說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氣得大叫起來:“你以為你真的是狐仙,你亂說什麼?你…”沐飛卿截斷他的話:“我是不是亂說就要問問你,是不是在九歲那年有過一次大難?你的母親是否健在?”然後她轉過臉來,黝黑的眼睛深深地望著江浩月“還有,我是九月初九亥時出生的。我不但會禍及家人,更加會害到身邊的人。而且我天生反骨,你還不離我遠些,終有一天我會背叛你的。”寧紫澗俊美的臉被氣得發青,他的生辰克母這個說法以前不是沒聽說過,那個卦師被父親趕了出去。他九歲那年被親叔叔綁走差點喪命的事,連三哥都不知情。但他無論如何不願承認“我不信,你不用危言聳聽。我落霞山莊的事情誰不知道,你討厭我就直說,為什麼要提我的母親?”沐飛卿望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來飄然而去。

分明是在說著傷害別人的話,為什麼她臉上的表情會如此哀傷?江浩月的手在身側握了握,不知為何,覺得她的淚幾乎要落下來。

錦兒的病情經過小雅的治療和李國的心看護,很見起,已經可以在花園中小跑著放風箏了。小雅看天氣這麼好她又玩得這麼開心,便叫了府中的許多人一起來玩,一時間各形式各樣五顏六的風箏飛上了碧藍的天空,笑語盈滿了後花園。

一個多月前這裡還是秋風徹骨,現在竟然是這樣一幅歡樂的光景。江浩月背手含笑看著他們,心中慨萬千。寧紫澗悶悶地站在一邊望著蝴蝶一樣滿園飛舞的小雅,那樣子還真有點像被主人遺棄的獵犬。江浩月正要叫他,小雅跑過來拉著他,把線放在他手裡,兩個人一起拉動長線笑了起來。

江浩月也笑了笑,這個時候沐飛卿要是也在多好,自從那天以後她就一直躲著他。突然想起還有幾樁縣務未曾處理,轉身要離開時小雅發現了他,和寧紫澗說了幾句就跑了過來“浩月哥。”

“小雅,你的美人風箏很漂亮。”這兄妹兩人的格真是天差地別。

“是很漂亮,這個風箏是李二哥做的。我來是想為哥哥那天的話跟你道歉,她說得雖然很過分,但是實際上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四弟呢,他不生氣了嗎?”

“怎麼可能不生氣?!不過沒關係,他們不吵架倒奇怪了。浩月哥,你真的一點也不生氣?”江浩月搖搖頭,樣子像是微笑又像是嘆息“真的不生氣,只是不知為何,常常會想起她那天說話時的表情。他像是有很多的心事,是嗎?”小雅看他,心中似有所悟“你的神情像是在說戀人。”江浩月全身的血好像一下子衝到臉上“小雅,別開玩笑了。”小雅吃吃笑著,轉身向一旁等著她的寧紫澗跑去。不一會她停了下來“浩月哥,你知道嗎?我哥哥是個非常相信命理的人,這種人一般怕別人用法術害她,是決不會把自己的生辰告訴別人的。像她那麼多疑的人,居然會這麼相信你這個剛認識的人,連我也很意外呢。”江浩月怔了一下,舒展長眉笑了起來,像一輪明月從雲中而出,讓人看了有說不出的舒服“小雅,你哥哥喜歡看花燈嗎?”他突然問。

“嗯?”小雅被問得一愣,然後馬上明白了,笑著說:“喜歡的,小時候她最喜歡纏著爹爹帶她去看花燈。”都瘋了,江浩月天不亮就跑來找她,說要帶她去看燈。小雅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拿了件厚披風給她披上,就把她推了出去。

在深秋天氣裡趕了一天的路,一直沒說話的沐飛卿側臉看著江浩月興致的樣子“哼”了一聲“身為縣令私自離縣,你不怕被撤職?”

“我讓四弟在府裡裝成我的樣子。”沐飛卿斜斜送了他個白眼“我以為你有多正直,原來也這麼貪玩。不知東方敵到了沒有,若是到了你要怎麼辦?他可不像賀炎那麼好對付。”說到這裡,便想起那天的情形,嘴角不自覺有些微微向上揚。

江浩月一笑並不回答,只是說:“就快到了。”於是,他們又換乘了小船。天快黑時,穿過一蕩蘆葦叢,行過一處窄小的河,前面是一座城。沐飛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千百盞蓮花燈在青灰的薄暮籠罩的水面上盪漾,桔黃的燈火星星點點朦朦朧朧,真如天上繁星。城外兩岸還有不少的人正向河內放燈,城內燈火璀璨人聲鼎沸。幾聲長鳴後天空中出現花樹似的煙火。

江浩月讓船靠岸,走上岸招手讓沐飛卿跟上“這是泰安城,今天是他們城中供奉的荷花仙子的生辰,比新年時還要熱鬧。”城內到處是提著燈的人,小販在路邊殷勤招攬生意。江浩月也不問她要不要,買了只琉璃宮燈遞到他手上,然後拉著她的手向不遠處搭臺唱戲的地方走去。

沐飛卿掙開他的手,又被他握住。他回頭笑著對她說:“人多,別走散了。”不知是他手的力氣太大,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沐飛卿只是瞪著他的背影,終究沒有再掙扎。

“這情景讓我想起一首新詞。”江浩月一面拉著他向前走一面曼聲道:“風消絳蠟,浥紅蓮,燈市光相。桂華瓦,纖雲散、耿耿素娥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纖一把。簫鼓喧,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懊死,沐飛卿瞪著他的臉,為什麼會突然覺得這書呆長得這麼好看?在周圍的燈火中,他像一塊美玉,俊朗得簡直奪人呼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門如畫,嬉笑遊冶。鈿車羅帕,相逢處、自有暗塵遂馬。年光是也,惟只見、舊情衰謝。清漏移、飛蓋歸來,從舞休歌罷。”一個醇厚如酒的聲音,接著唸完了這首詞“兩位公子,我們這裡備有酒菜,何不過來飲酒邊賞燈?”畫舫中有兩個年輕人,一位清秀飄逸,另一位相貌堂堂不怒而威。兩人俱是穿著華麗,氣質不凡。講話的正是後者,此時他正笑著站起身來。

沐飛卿瞟了他們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向另一邊走去。

江浩月飛快地向畫舫上的兩個人一拱手“多謝兩位盛情,我們還有事要先行一步,失禮了。”那人也不以為意,還一禮“無妨,有緣自會相見,公子請便。”江浩月一點頭,快步追了過去,在湖邊柳樹旁拉住了她“他們只是興致所至,並無惡意。我知道你不喜歡和生人說話,若你不想上船,我自然也不會上去。”看著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失禮的表情,江浩月忍住笑說:“小雅說你信任我,我雖然高興但並不敢相信。看今天你對生人的樣子,果然算是對我很好了。”

“什麼時候對你信任了?小雅這丫頭對你亂說些什麼,那兩個人衣飾氣質一看便知身份尊貴,我現在的境況不想多惹麻煩。小雅還對你說了什麼?是她告訴你我愛看燈的?”江浩月一笑,拉她坐在草地上,望著對岸的燈火柔聲說道:“我九歲時義父曾帶我來這裡看燈,在那之前我剛剛知道自己並不是義父的親生兒子,而是個孤兒。他說他並不是安我,生為我爹孃的兒子沒有什麼不幸的,應該覺得光榮。他讓我看這裡的燈,告訴我,每個人就像這數不清的燈火中的一盞,是很渺小的,但是我可以像我的爹爹那樣,守護這些燈火,讓這燈火燃燒得更為美麗。所以每當我有煩惱時就很想來這裡看看燈,看到這些便覺得自己的煩惱原來是那麼微不足道。你呢,心情有沒有好一些?”

“我什麼時候心情不好?”沐飛卿馬上反駁道,然後望著他,幾不可聞地微微嘆了口氣,目光柔和了下來“從面相上看你的時運不會很糟,年少時雖苦,以後會越來越好,就算有波折,亦會有人扶助。你若懂得痺篇兇險的事,一生會是安康平順的。”這想必就是她安人的方法,該不該告訴她,語調雖冷但表情美極了?還是不要了,她一定會馬上翻臉的。心中有一個地方被她眼睛裡出的東西輕輕地觸了一下,好像有些什麼不同了,但又無跡可尋。於是嘆息著微笑了,這一刻真希望這燈火永遠不要熄滅,他模糊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