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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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獵人的體質好,還是瑪利亞給予的福利太過厚重,她恢復得很快,眨眼間便回到了曾經那個足以浴血沙場的獵人。至於瑪利亞,從那天夜裡開始,便沒再碰見過她,這讓獵人難免有些疑惑,她去了研究大廳,去了訓練場,也去探尋了實驗室之類瑪利亞可能會出現的地方,但很可惜,無功而返。
獵人坐在自己房間的窗臺上,她抬頭看著天際上高高懸掛著的滿月,總覺得一個人看,好孤單啊,瑪利亞在做什麼呢?為什麼找不到她?在又深又長的夜裡,一切疑惑都無聲消散在她的心底,再無起伏。
「你在哪?」瑪利亞並沒有消失,她只是在刻意躲避與獵人接觸,下定決心與一個人切斷關係很困難,她擔心自己再次面對獵人,會像那在病房前一樣,狼狽不堪。
今天是滿月,荒郊外的惡靈肆意遊蕩,組織裡的燈火也不再通明,瑪利亞站在窗臺前,視線並未放在那輪滿月上,而是看著距離十幾米以外的另一間房的窗戶,那個女孩,此刻正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觀賞著夜景。
「……」她貪心的看了幾秒,隨後默默拉上陽簾,將房屋內的月光盡數隔離在外。
「瑪利亞,行動準備得怎麼樣?」格曼翻看著近幾的實驗數據,在並未發覺自己想要的數據而將其扔在桌上時,向瑪利亞詢問,最近幾天的她變得格外喜歡沉默,無事的時候就會獨自隱匿在陰暗的地方,很難讓人不在意,原本的她不應如此。
「老師,不必擔心,我們準備得很好,斥候小組已經處理妥當。」
「嗯?也好,你回去休息吧,我看你的狀態似乎並不是很正常。」他並沒有繼續說,兩人心知肚明,瑪利亞應答後轉身離開工作室,格曼看著那個高挑的背影,濃郁的孤寂纏繞著她,年長者看著自己的學生,無奈的搖頭。
她平靜的走在路上,但並不是去往房間的路,她就這樣沒頭沒腦的來到訓練場。
「瑪利亞!!!」女人的身體一頓,她轉身看去,那個女孩站在不遠處,她滿身是灰,似乎剛從外面出任務回來,還沒等瑪利亞反應過來,小獵人便快步走到她面前,突然的靠近讓她無所適從,面巾之下的薄抿在一起。
「你去哪了啊?為什麼我總是找不到你?嗯?說說話啊?」獵人自顧自說了一通話,好半天才知道瑪利亞連招呼都沒回應,有那麼一瞬間她覺自己像個自娛自樂的小丑,但她眼下的關注點並不在那。瑪利亞的表情深沉,自始至終都是以一幅冷漠的面容看著自己,獵人在她的眼裡甚至讀不出任何情
。
「……」沉默,如出一轍,瑪利亞才驚覺,自己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沒有出口,但現在似乎,除了沉默以外,她沒辦法再說出什麼,怕一出聲,就會把努力付諸東,她玩不起。獵人直勾勾的看著她,但她就是一幅平靜的面容,讓獵人原本攢下來的很多話都沒能說出口。
「瑪利亞?你怎麼了?說說話啊?」
「……你想讓我說什麼?」
「啊?」獵人被瑪利亞突如其來的反問給噎住,她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現在的瑪利亞不是那天的她,那個溫柔得像
陽一般的瑪利亞,突然就像夢境一樣虛幻,但獵人又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人,確確實實,是她,那個願意幫助自己,願意教自己的瑪利亞……
「獵人,做好你分內的事,不要在這費時間……」瑪利亞冷冷的說出這句話,而後停頓了半分,又補上一句「不要
費我的時間。」
「?!什……」瑪利亞拋下這句話後就轉身準備離開,卻被獵人伸手硬生生的拉住,她轉頭看去,發現獵人的眼眶通紅,像是和自己有著什麼深仇大恨一樣「你說什麼?!
瑪利亞!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獵人,請你放開我。」小獵人被這樣充滿距離的話語給氣到發顫,握住瑪利亞手腕的力道也在不受控制的增加,縱使是這樣,瑪利亞的表情也沒有出現一絲波動,平靜的目光看著獵人,像是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瑪利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她沉默著拉開獵人的手掌,準備轉身離去,下一刻便聽到了她最不願意從獵人口中說出的話。
「我只是想好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瑪利亞。」
「你不需要做什麼,好好完成你作為一個獵人該做的事就好。」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瑪利亞,這不是你,那個熱心善良的瑪利亞去哪了?你忘了曾經我們站在這裡,你專心的教我如何使用武器嗎?你忘了那天我們一同出行時你向我宣揚組織裡的教條了嗎?你難道忘了那天晚上,我重傷甦醒過的時候?!」
「抱歉,我很忙,不要再費我的時間了。」瑪利亞轉身離去,獵人望著那個背影氣得跳腳,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委屈和憤怒湧上心頭,她直接切入重點去拷問了瑪利亞的內心「難道,那天晚上你和我
媾,只是單純用我來發洩你的慾望?」女人的身影一頓,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默認,但獵人更願意聽到她否認的答案,可惜不是,瑪利亞給出了答案,但模稜兩可,卻足以證明那是真的,她說「如果你願意堅信這個答案,那我就是你想的那樣。」
「瑪!利!亞!」你會後悔的,求求你,不要這樣,否定它,不要離開我……
瑪利亞離開了,毫無猶豫的樣子讓獵人的心徹底碎掉,她過了那麼久終於有這一次機會能遇到瑪利亞,明明可以把話語都說明白,但為什麼瑪利亞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她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自己覺得她怎麼樣就是怎麼樣?這樣有辱人格的事情為什麼會那麼坦然的回應?瑪利亞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哪怕一會,或許是真的,那一夜情的
事,或許只是自己身為女孩而剛好因為異變長出了
身,提起了她的興趣。
「哈哈哈……」瑪利亞靠在遠處的一顆大樹後,她取下自己的手套,用手指擦拭帽簷低下沾著淚滴的眼眸,指尖的水滴遠沒有那夜的白濁滾燙,卻比它要沉重許多,女人嘆了口氣,她甩掉手上的淚水,滴落到地上,無聲融入漆黑的泥土裡,同時被埋葬的,還有她的心。
「對不起……」自決裂那天開始,瑪利亞與獵人的命運便不再相關聯,現世的一切都被切斷。
獵人退出了組織,揹著她的長刀去外面,救濟那些,需要幫助且深受水火的人。
瑪利亞像換了個人格一樣,她變得沉默寡言,行動迅速利落,毫不留情且堅決的運行上級佈下的每一個指令,強烈到窒息的距離讓同行不敢靠近。孤僻,在那以後成為了瑪利亞的代名詞,曾經留意過那位獵人和瑪利亞關係的人更是為之嘆息。
「瑪利亞,行動要準備開始了,你還有什麼想法嗎?」瑪利亞沉默的看著眼前的資料,上面全是接下來漁村行動的怪物組成檔案,還有她們的行動方案,漁村地形圖,這些數據她都爛於心,但還是抵不過格曼的再三詢問,就像那會,他總是這樣善於利用言語,呵呵。
格曼倒不在意瑪利亞怎麼樣,他看著桌面上的圖片,那裡有著人鬼不如的怪物,但為什麼會與人相關呢?漁村平民與教會並未有過多的瓜葛,實驗室的藥物去向總是無從得知,漁村人口頻頻下降,野心家的陰謀總是會敗在某一個不經意的細節,不是嗎?
在銷燬證據這一欄的計劃裡,瑪利亞,他的愛徒,也只是一個便於切割的柳葉刀罷了,畢竟,冷血無情,人心真正的恐怖,不過這四個字而已。身後的人已經準備就緒,格曼大手一揮,漁村行動拉開序幕,而瑪利亞,終究會見到幕後那場血腥與人的藍圖。
獵人站在離海岸線數十米處的礁石上,帶著血腥味的海風見縫針的鑽進瑪利亞的圍巾裡,灌入她的鼻腔,她無意識的側目看向遠處無邊無際的黑海,須臾間便動身跳下礁石,消失在岩石之上。
「瑪利亞,去吧,開闢戰場。」
「好,我會完成您的命令。」這是瑪利亞在融入戰場時最後留下的一句話,正如她將利刃切斷怪物那般無情且迅速。格曼佇在懸崖上看著瑪利亞的身影融入黑暗,他很滿意,在排除其他因素的情況下,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工具所應有的狀態。
村莊裡寂靜無聲,瑪利亞在外圍給同伴分配了指令,便分開去往各個區位進行偵查,她因為自身能力的原因,被安排到了主幹道,這裡的風毫無道理的動著,氣
嗡動著讓瑪利亞不得不停下腳步才能去傾聽周身的響聲。
她聽格曼說,村裡的人已經被安排遷移,就算髮生大規模戰鬥也無需考慮建築物的問題,但眼下,視線裡的建築物已經殘破得不像樣,瑪利亞甚至覺得風要是再大一些,這些枯枝落葉一樣的房屋就會倒塌,看起來似乎早早就無人居住。
總覺不對勁,但瑪利亞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理
告訴她,聽從老師的命令就好,她得這樣做,計劃不能因為她的拖延而停下。女人收回心神,她閉眼認真傾聽了起來,遠處傳來打鬥的聲音,有刀刃切割進
的悶響,也有鋒利之間碰撞的嗡鳴聲,看起來只有她還沒遇到敵人了。
獵人一路往前走去,直到盡頭,那裡搭建著一處相比其他房屋要更具規格的屋子,看起來,像是村長的住所,也或許是因為建材的緣故,這座高大的屋子並未受到多少環境的摧殘,她推門走入,裡面一片漆黑。
「……」哐當!
一聲響動,打破了環境之間詭異的平衡,瑪利亞猛的集中力,握緊手裡的長刀徑直往聲源處投
去。毫秒間,她聽到了一個孩童的悶哼聲,刀劍刺入
體的響聲,劍刃鉗進泥土裡的響聲……空氣裡有著若有若無的
息聲,還有突然放大的血腥氣,瑪利亞皺起眉頭,準備去收回自己的武器。
「咳……你……好啊……」適應了黑暗的眼眸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瑪利亞的身形一頓,她愣在原地。視線裡是一處狹隘的牆角,一個女孩子,不對,不如說是一個半人半怪物的生物靠在那裡,瑪利亞的洛陽直直的貫穿了它的腹部,也把她釘死在角落裡,無法動彈。
這個女孩在曾經似乎有一頭柔順的黑長髮,但現在髮絲上盡是粘稠惡臭的
體,昔
裡稚
的臉龐也出現了畸形異變,扭曲得令人作嘔,她,或者是它,的身體背部長著幾條不長的觸手,但此刻盡數無力的耷拉在地板上。
「……」瑪利亞有些混亂,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此刻她似乎應該扮演一個聆聽者,但她又無法確定這個生物是否會對自己產生威脅。
「不要……怕我……我只是個……孩子……」隱藏在凌亂髮絲下的嘴嗡動著傳來低低的聲音,像是在請求,又像是在躲避什麼。她察覺到是這個東西在害怕自己,而不是自己在害怕她,為什麼怪物會說話,為什麼會有人形態摻雜在其中,追尋疑惑的導火索引導瑪利亞開口「你是……人?」瑪利亞斟酌了須臾,便帶著探索的意味去詢問她,最後……得到了承認的應答。腦袋一瞬間嗡鳴,她沒有思考這個回答是否為自己的幻聽,或許是怪物在心靈引導她,亦或者是什麼,但眼眸所見卻告訴她,這就是事實。
女人忍耐著血腥臭氣,她半跪到女孩的面前,用手開她無力整理的頭髮。
「你……孩子,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姐姐?我可以……唔……嘶……」她就這樣靜靜的半跪在哪,聽著女孩斷斷續續的說著,關於自己,和她的家,以及這座村子的事情,以及,教會研究的藥物去向和漁村事件的真相。
『你或許會好奇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把一個相安無事還能自給自足的漁村到地獄,權力與慾望之間的
易往往凌駕於人權之上,我們的生命是廉價的,在教會來說,一個無法對教會奉獻出哪怕是一分錢的平民,在他們眼裡都是廉價的。我的家庭原本生活美滿,父親白
出海打魚,晚間母親用魚獲處理飯食,
復一
,而後年復一年。直到那一天,那位像你這般穿著的中年男人出現在村子裡,他們徑直走到我的家,把我的父親帶走,然後是母親,再然後是村子裡的人,直到現在。他們將變成怪物的……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們,扔回村子裡,然後那些怪物到處咬人,殺人,像瘟疫一樣帶著傳染
。』「吶吶,姐姐,你看呀,我們,什麼也沒有了,你……放過我們好不好,我們真的沒有什麼能再奉獻給教堂啦……村子裡已經沒人了啊,連魚都打不了了呢……明天,該吃什麼好呢?」女孩在閉上雙眼前僅僅留下了這句話,瑪利亞沉默著聽完了她的故事,將所有的線索都串聯起來,組成龐大幕後的血腥真相。格曼將所有的藥物實驗都傾注在漁村裡面,實驗的半成品而產生的怪物便被扔回漁村,優秀的數據被打印成紙張,傳到格曼的手裡,也傳到瑪利亞的手裡,她恍然驚覺,自己手裡閱讀過的數據是漁村平民一個個用生命換來的。
可惜她無法到高興,這不是那種自願奉獻科學的畫面,她看著眼前已經失去呼
的女孩,她受到了
染,如果再晚一些,就會被徹底同化成怪物那種醜惡的模樣,前前後後,終歸都離不開死亡,瑪利亞的出現只是讓她早
得到了解脫,僅此而已。
她拔出自己的洛陽,利刃出血
的聲音伴隨著男人女人被拉走時的哭喊,孩童的慘叫,盡數湧進她的大腦裡,手裡的刀哐噹一聲掉在地上,她舉起手看著自己早已經被鮮血染黑的手套,她突然是那麼厭惡自己的雙手,是她自己讓它們染上了鮮血,她無法接受漁村裡的敵人是平民所致,更加無法接受漁村之外的怪物也是由平民所變,但無論後者有多虛假,前者的真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對不起……對不起……」那天,漁村行動圓滿結束,在所有人都走入宴會廳慶祝的時候,瑪利亞獨自一人默默的離開了工坊,她去了漁村,到一處偏僻的角落,那裡簡單埋藏著一個小女孩的屍體,按照真相串聯而來的線索,這個孩子應該是漁村村長的女兒。
在離岸很遠的一處小山坡上,瑪利亞將裹屍布裡的女孩輕輕埋葬,豎起的簡易墓碑又不知道該雕刻什麼,她拆下手裡的洛陽,思索了許久才用佩刀在墓碑上雕出一束花的刻印,黃玫瑰。當黑土覆蓋上那個孩子的身體時,她的心臟被狠狠的揪了一把,絞痛與心酸並行纏繞著瑪利亞,壓得她快要不過氣來。
一柄組合雙刃被遺棄在這座再無人煙的漁村枯井裡,瑪利亞垂眸靜靜的看著它下墜,連帶著墜落的,還有她的一腔熱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