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第一次見面就是相親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沒事,不用客氣,你就管我叫小艾吧,反正我也比你小,”我點點頭,讓自己靠得舒服一些,側倚在沙發上,我提示她:“想說什麼都行,要不然,就從前幾天的這事開始吧?我都聽說了,很擔心你。”前幾天的事兒,指的是自殺,我倆心知肚明。
一個常見的誤區是,自殺未遂之後,家屬往往不知道或不敢和自殺者談論此事。實際上,我這樣做的好處有二:一是瞭解自殺者的想法及實施的動力;另一方面,讓自殺者回首自殺時的不理智行為,也可以有效抑制下一次自殺的形成。
永遠要記住“救命重於救心!”心理諮詢的手段千差萬別,可一遇見自殺,立刻大同小異。無論自殺前後,首要的問題是解決自殺危機;否則一個人的品質、格、心理再好再健康,一旦死了,全是瞎掰。
我的開門見山並沒有引起楊潔的疑惑,她沒準兒早就猜到,今天一定會談到這個問題。
“我,”她說“現在說後悔,也不合適,對吧?當時我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很害怕,手裡一直捏著那個玻璃片。我喝了點酒,這還是我第一次喝啤酒,真的。我把酒瓶子摔碎了,我,我就捏著那個玻璃片…”她一邊說,忽然把頭低下去,雙手捂住臉。
我完全沒指望她一開始就會說這麼多,看到她的痛苦,我在她肩頭輕拍兩下:“沒關係,慢慢說。如果你覺得難過,我們也可以停一停。”
“對不起,”她把臉縮在自己的掌心裡,哭了“對不起,我太沒用了。”情積壓久了,就會如此;如同你在高壓水管子上戳了個眼兒。
哭了一陣,她覺好點了,就抬起頭,我遞給她一張紙巾。
“謝謝,”她一邊擦一邊說“讓您笑話了,我是不是太情用事了?”
“不,我常見人哭。”
“呃,我是說自殺這事。”
“五成以上的人,承認過他們曾想自殺。剩下的五成,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不好意思。”
“您呢?您也想過嗎?”
“是啊,初高中時候,我想過好多次,”這倒是實話實說,學業壓力下,估計現在孩子也會想“不過我沒那個勇氣。”我笑了笑“這一點,我不如你,當然,如果把你的勇氣換個地方,就好了。”這兩句話,要麼不說,要麼就放在一起說。自殺未遂者面對的常常是指責,指責無處不在,家屬的一個眼神,親友的某種表情,就連擔心本身,也帶有指責的意味。所以,我選擇鼓勵她。當然,鼓勵她自殺的勇氣,那可不行,所以後半句提醒她,她勇氣可嘉,只是用的地方不好。
“唉,現在活著真沒什麼意義。一個人活著,必須有一些目標,您說呢?我沒有任何事情要做了,早上一睜開眼什麼都不想幹,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如果不是他們來得太巧了,我肯定死了。”救了人卻被排除在外,我心裡多少也有點兒不是滋味。
“縱向割腕能獲救,真是個奇蹟。”
“您去過醫院啦?”她果然很。
“沒有,我聽小星星說的。你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我猜你大概不想見我,所以沒去打擾。”
“您說得對,我那副德行,實在沒臉見人。在醫院裡,他們都來看我,其實我更難過了。”
“難過到想死嗎?”
“有一點。”
“不過你沒去做。”
“因為我實在不好意思。我不想給大家添麻煩,也不想給醫院添麻煩。”
“嗯,假如那天夜裡,你自殺成功了,會怎樣?”
“啊?”她被這個問題暈了“你指的是什麼?”
“死後的事情,你有信仰嗎?”
“沒有,”她瞧瞧我“就算有,自殺死的,也不能昇天堂,對嗎?”
“的確,那麼,你想過死後,周圍的人會怎麼樣嗎?”
“他們會難過。”
“誰?”
“我的女兒,如果她能明白我死了的話。然後是李詠霖,沒有我,他一個人照顧女兒會更艱辛。小星星和我這麼多年了,她也會很難過。”她忽然說:“我的女兒有病,而且病得不輕。”楊潔當然不知道我曾經見過她那個有普拉德•威利症的女兒,為什麼她會如此坦誠?
“有病?”我假裝不知。
“是的,生下來就有,她特別胖,還特別能吃。醫生說,這是一種基因病,治不好。”
“你是因為女兒這樣,才喪失生活目標的嗎?”
“不!”她很認真地反駁“這麼說,您可能不相信。不過,我是真的愛我女兒,我不拿她當個病人。只是,只是也許在她心裡,我這個當母親的,只不過是用來看著她,別讓她吃東西的人。”哦,也許這就是實際情況,可我不能這麼說:“哦,我為你到難過,在你住院期間,她也沒去看你吧?”這是個小小的圈套,我從老威那裡得知,女兒去看過她好幾次。
“不,她來了,雖然她不太明白,可是她很著急,很難過。”
“那麼,你就不是一個只知道看著食物的壞媽媽。”她小聲笑了:“你說得對,大概我沒自己想得那麼糟。”
“你會為她活下去嗎?”我悄悄提醒她。
“不知道,我看不到明天。李詠霖已經不來看我了,我知道他對我煩透了,只是現在看我快死了,不好意思說出口。”我想起李詠霖對我的囑託,千萬不能透他出資的事情。我應該為她保守秘密,還是把實情說出來,好讓楊潔看到希望?
這是個兩難的選擇,我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