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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打了個響指。
“啊!知道了!”阿四嚇的立刻回頭,發動汽車,一個都沒敢放。
白總管剛悠哉悠哉走到車旁,還沒來得及喊人,就見汽車在他面前嗤一下溜遠了,甩起突突的灰塵。把個白總管驚得目瞪口呆,伸手抹了把臉。
“咳,這叫啥事兒!”*那頭蘇十三可不知道青柳大郎正在尋他。他正吭哧吭哧地揹著個巨大的碎花包袱,轉頭與戲班幾個小孩兒說話。
“我說,咱們這是又往哪兒去?”
“誰知道!”旁邊一個瘦高小孩兒,嘴裡嚼著草,沒好氣地道:“我和你一樣,也是剛來的,誰知道班主要往哪裡去!”蘇十三被衝了一鼻子灰,只得摸了摸鼻尖,不吱聲。
自打三年前,他在冀城外叫一個臉上長痣斷了兩條腿的班主給威利誘拐走之後,這三年過得那叫一個慘。
就是一個大寫的慘!
他在那家野戲班子裡頭只混了半年,班主就叫下頭幾個武生給趕跑了。之前拿紅纓.槍對著他的武生造.反成功,挑大樑做了班主。那人卻不喜歡原班主那套,懶得將蘇十三這種小孩兒從頭養起,索轉手就將他賣給了另一個過路的戲班子。
可憐蘇十三嘛也沒學會,只因長得好,那新班主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回頭就給了那紅纓.槍青年幾塊銀元,將蘇十三領走了。到了新戲班子後,蘇十三隻給一位章老闆跑跑龍套,還算輕鬆。
再後來,章老闆叫人看上了,給收到後院裡去了。戲班子得了一筆大錢,新班主無心跑江湖,揮揮手,就讓他們各自散夥。各尋各家,各找各媽。
蘇十三當時也想跑路,可惜他實在是長得太好啊!
新班主放了所有人,獨獨將蘇十三領到一個唱男旦的名角兒面前,給人敬了杯茶,送了四樣禮。
“這小孩兒,花老闆您瞅瞅,今後能吃咱祖師爺賞的這行飯不?”
“這是誰家的孩子,生的怎這俊呢!”花老闆放下茶盞,翹起蘭花指,一雙桃花眼上下飄了蘇十三幾眼。然後兩指輕輕夾起蘇十三臉頰上的,笑道:“乖,唱一句給我聽聽。”
“不會唱!”蘇十三板著臉硬邦邦地道。
“喲!脾氣還倔!”花老闆笑嘻嘻地轉頭對班主道:“這小模樣,這音,他若沒飯吃,那叫咱們這些人可怎麼活!這徒弟,今兒個我可是收下了。”蘇十三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花老闆。
花老闆笑眯眯地蹺著二郎腿,又隨手端起茶盞,仔細地將茶杯蓋揭開一條細縫兒,低頭吹浮在上頭的茶末。
“還不快喊師父!”班主帶笑罵道:“你這孩子!知道我為什麼不放你走嗎?如今這世道,你無父無母,又沒個手藝傍身,放你出去沒幾天,水溝裡就得多一具屍首!快,給花老闆磕頭!別跟頭犟驢似的,不識好人心!”就這樣,蘇十三滿心不情願地、倒黴催地,又被花老闆收為親傳弟子。
簡直跟前世在大唐他與一眾怪辯經時說的一樣,命運隨陀螺轉,半點不由人。
*他跟了花老闆後,每天三四點起來吊嗓子。兩年下來,一開嗓,滿座皆驚。
花老闆這人,卸了妝面後也就中上姿,但一折《貴妃醉酒》場場爆滿。用花老闆教蘇十三的話說,做人呢,不僅外場上得長袖善舞八面玲瓏,而且做他們這行的啊,一旦登了臺,就得眼睛裡頭藏鉤子。
蘇十三一臉不屑。
花老闆又道,別覺著丟人!讓你眼睛裡頭藏鉤子,不是讓你去勾人,是教你去鉤錢!
可是花老闆這樣一個剔透玲瓏的人,到後來卻像鬼心竅般,獨獨在一個人身上擰了子。南牆都撞塌了,撞的頭破血,花老闆都不肯回頭。
花老闆愛上了一個人。
這人據說是一戶有錢人家的少爺,生得眉眼含笑,梳著油光可鑑的大背頭。每次來尋花老闆,花老闆就跟丟了魂似的,多年唱戲賺的私房錢都貼補給他了。
花老闆既沒勾住人家的魂,也沒鉤住人家的錢。
蘇十三曾不止一次勸過花老闆,說這人恐怕就是個拆白黨,只會吊膀子,沒別的本事,讓花老闆當心。
可是花老闆墜入情網,完全聽不進勸。
那大少又愛鴉片,花老闆貼了那人許多錢,後來不知怎的也染上了鴉片癮,嗓子毀了,人也憔悴,許久接不著好戲,在各家戲班子裡頭桿子就不直了。
花老闆落魄的時候,蘇十三也沒想過跑路,但是花老闆攆他走。
有天下午,花老闆將他喚到邊,鼓鼓地了口鴉片,青煙嫋嫋。
花老闆臉蠟黃,半歪著身子躺在榻上,看了一眼蘇十三。
“十三啊,你跟著我這兩年,倒也算得上是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可惜太小,不然我還真想……”他說著笑起來,雖然容光不再,但是一雙桃花眼在笑的時候依然有幾分水瀲灩的味道。
蘇十三心裡難過,低頭道:“花老闆,您將這鴉片戒了吧!以後咱尋個鋪子,做點小本生意。”
“現在說這些,太晚了……”花老闆笑著搖搖頭,然後一手捧心,蹙眉道:“我這心裡頭不服氣。——不服氣,你懂嗎?”蘇十三張張嘴,沒說話。
花老闆瞧上的那人,就是個爛泥裡的渣。用蘇十三的話說,是怎麼都洗不白的渣。
“我知道你瞧不上他,我也瞧不上!但是我既然跟他掉到了爛泥裡頭,要我放了他,讓他光鮮亮麗地走出去過人的子,我不服!”花老闆陡然拔高一個聲調,慘笑道:“要死,就得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