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分卷閱讀6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夫太太懷疑他被尤莉婭傳染了,一定要他吃半個生洋蔥,菲利克拒絕了,逃進閣樓的小房間裡,蜷縮在上,對著牆壁。晚上某個時候有人過來輕輕敲門,菲利克沒有理會,門沒有上鎖,但對方也沒有進來。

這棟鄉間別墅通透敞亮,但總是纏繞著揮之不去的不安。菲利克不止一次撞見少校夫婦焦灼地低聲說話,少校不停地用茶巾擦額頭,儘管室內很涼。八月中旬的某個深夜,四輛伏爾加轎車駛入院子,橫七豎八地停下,有一輛還壓到了花圃。穿著克格制服的軍官魚貫而入,擠進窄小的書房,一支接一支地菸,像一群憂心忡忡的鼴鼠。菲利克躡手躡腳去廚房找吃的,途中意外聽見父親的名字,不由得停下腳步,豎起耳朵聽書房裡的動靜,他們反覆提到“柏林”、“赫魯曉夫”和“牆”。一個紅鬍子軍官察覺到菲利克,瞪著男孩看了一會,鬍髭動了動,像是想張嘴咬人,隨後用力關上書房門,落鎖,響亮的咔嗒一聲。

菲利克清醒地在上躺了一整晚,注視著撐起屋頂的三角形木樑,想象著父親躺在空蕩蕩的無名街道上,瀕臨死亡,衣服浸透了血。樓下傳來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菲利克爬下,走到窗邊,看著那四輛黑汽車逐一離開。

然後,毫無預兆地,父親回來了。

那是8月20,一大早,這意味著父親是凌晨從莫斯科出發的。他輕手輕腳地走進閣樓裡,把菲利克搖醒。收拾行李只用了十分鐘,大人們站在廚房裡聊了一小會兒,少校還穿著睡袍,因為父親說的什麼話而緊皺著眉頭,爐子上的水已經燒開很久了,蒸汽把蓋子頂得當當作響,沒人理會。

不到七點,菲利克打著哈欠走出了“達恰”,爬到副駕駛座上。父親關上車門,摘下皮手套,發動了引擎。上尉臉蒼白,因此下巴右側那塊沒刮乾淨的胡茬變得格外顯眼,菲利克不由得盯著看,父親向來梳洗整齊才會出門,連一縷頭髮都不會跑偏。這一小塊被剃刀漏掉的鬍子比什麼東西都更讓菲利克覺得不安。他看著父親攥著方向盤的手,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小塊瘀青,是因為他用這隻手勒住某個人的脖子嗎?父親用這雙手殺人嗎?

車快要駛上橋的時候菲利克回頭看了一眼房子,它裹在細紗似的晨霧裡,二樓的窗戶全都拉著窗簾,沒有人在往外看。

——在蘇黎世遠郊的小火車站裡,鐵軌空蕩蕩的。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雪粉變成了鵝大雪,狂風怒號。月臺上只有一盞燈還亮著,為孤零零的旅客劃出一個鵝黃光圈,順帶照亮了釘在柱子上的鐘。六點五十分,從里昂來的車還有四十五分鐘才到,布達佩斯的慢車遙遙無期。

彼得在想他的父親。他越是仔細地回憶父親的點滴,就越發肯定自己現在的境況是父親一手造成的。然而彼得已經無法清楚分開克格和父親了,克格就是父親,反之亦然。是怎樣的父親才會教年幼的孩子監視、竊聽和撒謊?怎樣的父親會掰掉孩子們的稜角,把他們削尖,勸他們互相殘殺?

風拉扯著彼得的大衣,他發著抖,弓起肩膀,雙臂環抱著自己,掙扎著抓住迅速散的暖意。偏偏在這個時候,河灣旁邊那棟白“達恰”的樣子清楚地在腦海裡浮現出來,白花崗岩在夏暖陽裡閃閃發亮,像譏諷似的。

安德羅索夫一家給他的不是照顧,而是不加掩飾的監視。為了防止外派到鐵幕另一邊的克格軍官叛逃,奧爾洛夫上尉唯一的孩子當然要到另一個克格軍官手上。要是父親真的沒有回來,他們的公寓就會被沒收,繼而清查,那些曾經給菲利克買過糖果的反間處僱員會闖進門來,砸毀母親的鋼琴,撬起地板,割開墊和沙發,尋找奧爾洛夫一家是帝國主義走狗的證據——而且他們百分百會找到的。等彼得想明白這件事的時候,也已經學會保持沉默了。

辦公室的門開了,燈光淌到水泥站臺上,列車員站在那裡,仍然穿著那件不合身的馬甲,一手扶著門,另一手拿著壺嘴冒煙的搪瓷茶壺。彼得和他對視了一會,兩人都有些尷尬,因為他們誰都不想接近對方,但列車員的責任迫使他拯救這位快要凍僵的旅客。

“還是進來坐一會吧,先生。”列車員疲憊地嘆了口氣,就像勸小孩不要繼續在泥地裡打滾。

彼得什麼都沒有說,站起來,拉緊大衣前襟,踉蹌了一下,走向瀉出熱量和電燈光線的辦公室。列車員指了指一把放著格紋軟墊的木椅子,彼得聽話地坐下了,雙手握放在大腿上,一動不動地盯著桌布上的茶漬。列車員關上門,拿著茶壺回到桌子旁邊,重重地在彼得對面落座,椅子嘎吱一響。

“冷得厲害,是吧。”列車員往旅客鼻子底下推了一隻缺了把手的茶杯,把熱騰騰的茶倒進去,“糖?”

“不用,謝謝。”列車員往自己的茶里加了兩勺糖,把杯子攏在手心裡,放到下巴下面,像是要用蒸汽給灰白的胡茬澆水。風拍打著窗戶,聲音比在外面小得多。牆角有個帶著長通風管的老式燒煤暖爐,散發出強烈的暖意,像厚毯一樣把人裹在裡面。彼得碰了碰杯子,檢查自己的手有沒有完全恢復知覺。

“您是在等從布達佩斯來的車嗎?”列車員問。

“不知道。”

“不知道?”列車員反問,放下杯子,“那您在